当手机提示音响起,决杀时间结束。
死亡的是那位bobo头的女人许语。
她虽然话不算太多,但显然也是个思路清晰的人。
如果她是守护者,那以后的形势将极为艰难。
一个群发消息忽然弹出来,是卷发女许诗请大家到楼下餐厅会合的邀请。
青岫看了看屏幕界面上许译的大头像,它安静地和其他人的头像并列在那里,没有要向青岫发来通话邀请的意思。
单独死去了一个平民,伴侣是哪两人的范围被缩得更小,这个时候任何两人在房间里的耽搁,都可能被怀疑为伴侣之间的商议。
青岫起身出了门。
许译又是最后一个下的楼,脚上换了双拖鞋,手里夹着烟。一进餐厅,许谈便迫不及待地冲着他叫:“来写你的查询结果!”
许诗已经准备好了纸笔,递给两人,顺便看了眼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青岫。
尽管面容是这个幻境世界赋予他的,但能从他的眼神和言行看出来,这个人在现实中年纪也很轻,但却超乎寻常的冷静沉稳。
现在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他却波澜不兴。
许译许谈很快写好,两人一起将纸面向上,拍在众人眼前的桌面上。
平民。
平民。
一模一样的内容,许谈就这么在许译毫无痕迹的引导下,为青岫平民的身份做了背书。
两个先知都证实青岫为平民,那不管谁真谁假,青岫必然就是平民,将安全地脱离被票死的危险。
许谈一时间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细一想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合理。
“该你们了,”黑皮男看向胡子男许谚和卷发女许诗,“你们两个灵媒师,对许诞身份的验查结果是什么?”
“他是狼人。”许谚抢在前头回答。
许诗目光难辨地看着他:“是的,许诞是狼人,就算你抢在我的前头回答,也摆脱不了你也是狼人的重大嫌疑。”
许谚从容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就因为许诞冒充先知把我指称为了平民,所以你认为,身为狼人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给同伴背书,因而我也必定是狼人。
“但大家有没有想过,许诞这么做,也许就是为了让平民阵营自相残杀而故意布的局?他看似为我背书,实则却是把我陷在了这儿。
“一来他指称我为平民,好从我这儿得到对他的支持——事实上他也的确险些骗过了我,让我倾向于他真的是先知;
“二来,如果他最终暴露,还可以顺势把我陷害,死也不算白死,一带一他也值了。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么恶毒,自己死,会不甘心,他还会恨那些活着的人,所以到最后死的时候,能拉下水一个是一个,显然许诞就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我和这个女人都无法自证自己是真的灵媒师,所以没用的争辩我也不多说了。我只恳请大家能够仔细考虑我刚才的这番话,毕竟,我们平民阵营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这其中还有一对伴侣,我们已经死不起了。”
许诗轻嗤一声,凉凉地道:“好,那我也不多说了,只阐述一下我的观点:一,许谚也不是游戏新手,大家从头回想他的表现,仔细分析一下就能明白,他其实是个有经验的老手,所以他的话不能全信;二,如果他能活过下一轮投票的话,我恳请先知下一轮查验他的身份。”
许谚目光晃动,终究还是没再多辩驳什么,应是心里也清楚,说得越多,往往越会起到反作用,许诞就是先例。
众人一时也没有说话,各自坐在座位上沉思。桌子中央不知谁放在那里一摞白纸和几支笔,便有人起身拿了,然后低着头写写画画,画了几下忽然反应过来,又拿着纸笔起身去了别处,许是怕被旁人看到,从而泄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许译吸完了一支烟,坐到窗边的吧台去,看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天,和越来越显高耸峭屼的雪山。青岫端坐未动,只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搭于椅扶上的指尖。
不知这么着过了多久,一直坐在对面极为认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的那个病弱女孩儿,忽然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众人向着她看过去,却见她原本布着几分病气的脸愈加苍白,声音有些抖地指着自己面前的纸:“许诞已经确认是狼人了,如果第一个死的许谐是平民的话,那平民阵营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守护者,一个先知,一个灵媒师,一个普通平民,一对伴侣。
“之前说,三个先知里有一个是真先知,一个狼人,一个是平民,现在狼人死了,剩下的就是先知和平民。而由于现在不能确定许译和许谈这两个人谁是先知,守护者应该会按自己的推断,选择其中一个人进行守护。
“那从狼人的角度来看,这两个人都各有50%的可能无法被杀害,所以与其可能浪费一次杀人的机会,不如去选择可以100%成功杀掉的其他人,我想……这是通常情况下狼人的想法吧?
“再有,许谚和许诗两人,一个是灵媒师,一个有可能是平民或狼人……”
“不,你错了。”说至此处时,许诗声音犹凉地打断她,“另一个只能是狼人。如果我是平民冒充的灵媒师,在明知道对方是真灵媒,并指认许谐为狼人的情况下,没理由硬说许谐是平民;同理,在真灵媒指认许谐为平民的情况下,我这平民也没理由硬说他是狼人。所以,我和许谚两个人里,一个是灵媒师,另一个必定是狼人。”
病弱女孩有些恍然又有些羞惭地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不太健康的潮红,顿了顿才又继续往下说:“这样的话,如果两个人里有一个被杀死,那另一个肯定就是狼人了。所以,为了不暴露自己,这个狼人应该不到最后不会杀掉灵媒师,也就是说,许诗和许谚还能在下一轮的杀人环节里活下来。
“那么……那么下一轮的杀人环节,最危险的就是守护者和那对伴侣了吧?如果许译和许谈两人中的一个是普通平民,狼人在剩下的毫无保障的三人中不论选择谁来杀害,平民阵营的损失都是极大的……
“如果选中了伴侣之一,那我们一下子失去两个同伴,而且狼人到时就会知道谁是守护者。如果狼人杀掉了守护者,那么下一次他们肯定会选择先知来杀……如果变成了这样,我们要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女孩儿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无助又畏惧地望向众人。
那名瘦骨嶙峋的男人烦躁地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突然重重一捶桌面,指向许诗和许谚:“既然你们两个人里肯定有一个是狼人,那下一轮投票的时候就从你们俩中选一个投好了!反正有50%的可能会票死狼人,总比从我们剩下的这么多人中找出一个狼人的机率要高吧!”
“你要想清楚,”许谚冷冷盯着瘦子男,“如果票出去的那个是灵媒师怎么办?后头再查验票死者身份的时候,岂不都是那个狼人说的算了?”
“那我们再下一次投票的时候把剩下的这个灵媒也票出去,反正至少能杀死一个狼人!”瘦子男阴狠地道。
“你说的是人话吗?”一直从容不迫,似乎尽在掌握的许谚,在遇到不讲理的人时,也没有办法再淡定,秀才遇到兵,只有被乱刀砍死的份儿。
“在这种游戏里讲人性,你可真天真。”说话的是那个黑皮肤男人,语气里满是嘲讽,看样子他也赞成瘦子男的提议,“有时候生存和人性是挂不上钩的。”
“没有人性活着的人,还算人么?”许诗看着他。
“有意思,”黑皮男有些神经质地笑起来,“那你投票别人去死的时候,人性在吗?当时你算不算人?”
许诗没有说话。
“没错,你有女儿要救,你可以为此不当个人,老实说,我理解你,”黑皮男撑着桌面站起来,“但咱们这些签了契约的人,谁又他妈的不是为了一个可以不顾一切的理由才进来的!
“我兄弟,为了救一个在他妈的马路上玩球的熊孩子,让车撞成了植物人,家里孩子有爸跟没爸一样,被学校的小孩子霸凌,两个月前自杀了。
“他爸妈让他媳妇改嫁别耽误了,他媳妇不肯,如今孩子没了,他媳妇疯了,老太太天天哭,把眼哭瞎了。
“被他救了的熊孩子家,赔了一笔钱后声称家里没钱就躲起来了。
“那笔钱只够给他做一次手术的,后头大大小小好几次手术,各种并发症抢救治疗,维持生命的药和仪器,长期住院的住院费护理费,都是他自己爸妈倾家荡产和我们几个兄弟凑钱往里填的。
“更他妈可笑的是,这事儿不知让谁给捅到网上去了,熊孩子那家人跳出来颠倒黑白,说是我兄弟家讹上了他家,让他家填无底洞一样往里填钱,各种卖惨造谣,把自己说成是被道德绑架的可怜老实人,把我兄弟爸妈说成是吸血水蛭,快把他家吸干了。
“网上一群人开始恶毒咒骂,我们辟谣要么没人信,要么揣着手‘等反转’,喷子们喷得更厉害。没等我们几个兄弟准备妥相关资料,走正规途径和那家打官司,老爷子就意外知道了网上的骂声,直接气出了脑溢血,后头人是抢救回来了,可活下去的欲望没有了。
“呵,我兄弟,他救了别人的孩子,却让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得失去了生命,落个家破人亡。他是人性光辉了,可这光辉的代价也太他妈大了!
“走正途打官司有什么用?人成植物人了,家人死的死疯的疯残的残,这一切能挽回吗?老两口现在也不想活了,商量着要给我兄弟拔管儿然后自杀。
“我签这个契约,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回到我兄弟救人的那一天,如果这个愿望真的能实现,我一定要拦住我兄弟,然后让那个熊孩子——去——死!我去他妈的人性!
“所以我告诉你们,在我这儿,命比什么都重要,人性是最不能信的东西,为了命,我可以完全不要人性!
“所以你们也别指望着我跟你们讲什么人性,我也不需要你们跟我讲人性,我在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活着到最后,完成任务,拿到筹币。
“下一轮投票,我会在你们两个灵媒师中间选一个来投。”
黑皮男许谅说完,狠狠抹了把脸,转身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