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芳娘忍不住落泪。
谢解意：没想到，这还是个有志气的姑娘。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过惯了好日子之后，还有回归清贫的勇气。
当然，前提是，芳娘说得都是真的。
说实话，谢解意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感觉芳娘有时候说得情真意切，但是又有些时候就有点闪烁其词，好像在避开什么关键之处一般。
芳娘道：“……后来，奴婢也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之人。虽然他身体不好，但是对奴婢百般好……”
说话间，她泪如雨下。
谢解意：看起来是真爱了。
只是这个真爱，后来哪里去了？
芳娘：“只可惜奴婢没有福分，只同他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他就撒手人寰……”
谢解意：原来她是个寡妇，还是真正的寡妇。
不过寡妇的日子，好不好过，要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
什么都不缺，不用伺候男人，那是快活的日子。
可是一贫如洗，还得带着孩子，没有人可以依靠，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给他治病的时候，奴婢把积蓄都花完了，多亏了府里还有交好的姐妹接济奴婢。”芳娘低头擦了擦眼泪，“后来府里缺个奶娘，奴婢就又重新回去……”
“那谁给你带孩子？”谢解意作为母亲，很容易就想到这个问题。
芳娘愣了下，随后道：“奴婢的干娘，府里的蔡嬷嬷。她老人家从老夫人身边退了之后，没想到还要帮奴婢操心……”
“原来如此，那肯定是你平时和她感情也好。”谢解意道。
这样看起来，顾西辞也不算夺人之妻。
芳娘擦了擦眼泪道：“奴婢只想着尽快赚点银子……因为奶娘一个月有二两的月银……然后好好把安乐养大。”
谢解意点点头：“我理解。我之前，你应该知道的，也和你情况差不多……”
你是守寡，我是守活寡，大家都是姐妹。
芳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摇摇头道：“奴婢不敢和王妃娘娘比。奴婢不配那些荣华富贵，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那顾西辞怎么办？”谢解意这问题十分尖锐。
你们俩，到底是暧昧之后闹掰了，还是顾西辞强取豪夺，强迫妇女啊！
这性质有点不一样。
前者的话，说不定是两人的情趣——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逃。
但是如果是后者，那顾西辞，真是个人渣。
芳娘道：“三少爷……自然有锦绣前程。奴婢这种卑贱之人，留在他身边，只能让他为人耻笑……奴婢这种身份，给他做姨娘，都是对他的辱没。”
谢解意：“那这话，你和他说了吗？”
妹子，你跟我说，没有用啊！
这根源问题，是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穆珩和顾西辞关系肯定很好，否则他也不会耽误行程在这里等着助他一臂之力。
嗐，穆珩竟然有个朋友，真不容易，确实也该珍惜。
可是穆珩为朋友两肋插刀，可以理解；自己和芳娘，现在这般，算不算交浅言深？
“说过了。”芳娘啜泣，“可是三少爷置之不理。”
“那……”谢解意老老实实地道，“你确实还挺难的。”
奴婢反抗主子，那比职场里下级反对上级还难十倍。
可是职场的压迫，就已经足够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谢解意话锋一转：“那你找我做什么？是觉得我能帮你？老实说，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她要是真的强大，无所不能，还能做这么多年的咸鱼？
芳娘被她说愣了。
或许她没有想到，谢解意会如此直言不讳地拒绝。
她拉着孩子一起跪下，“王妃娘娘，求您帮我和王爷说，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吧。”
谢解意幽幽地道：“你觉得我说话，王爷会听吗？”
要是那样的话，她先把自己解脱了啊。
打同情牌，谢解意倒是理解，这大概也是芳娘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可是，自己帮不上啊。
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你想过得舒服些，这些我能帮上忙。但是放不放你走，我真的无能为力。”
“求王妃娘娘救命，求您救命！”芳娘在地上磕头。
小小的孩子，跪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亲娘，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理解。
“顾西辞找你，是为了要你的命吗？”谢解意叹了一口气后道，“但是即使是那样，我也帮不上你。”
这些都是芳娘的一面之词。
等顾西辞来了之后，倘若真是个混蛋，那……她再看看，如何在能力范围之内帮帮芳娘。
没想到，芳娘却道：“不是三少爷要奴婢的命，是有人要奴婢的命……”
谢解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话。
“王妃娘娘，您想知道，奴婢是怎么逃出顾家的吗？”
谢解意心说，看你又装孕妇又女扮男装，是有两把刷子的，想必蓄谋已久，打了顾西辞一个措手不及。
她之所以很难对芳娘生出那么澎湃的同情，是因为她觉得芳娘不容小觑。
“奴婢是被人掳走的。”
“啊？”
“有人容不得奴婢和安乐留在三少爷身边，让三少爷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暗中对奴婢动手。”
那日，她奉老夫人的命，带着安乐去寺庙供奉长明灯，结果回去的路上被两个男人掳走。
他们要杀芳娘母子。
芳娘却没有认命。
她日常身上带着防身的匕首，出其不意刺死了其中一个男人，又趁着另一个要施救同伙的时候，抱着安乐跳了河。
“王妃娘娘，想必您这几日也见过晋河吧。”芳娘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眼神也温柔起来，“奴婢的家，在晋河边……奴婢从小就通水性，所以才这般侥幸活了下来。”
“竟然是这样……”
不过谢解意略一想就明白过来，顾西辞这般惊世骇俗的举动，自己这个现代人都觉得夸张，更何况古人呢？
按照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女人有罪论，肯定要怪芳娘。
顾家的长辈，真的有动机对她下手。
但是还是那句话，真假未辨，且再观望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