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了宛城,刘寿就卯足功夫想多多招揽几位贤才,可接连走过新野、蔡阳两处光武龙兴之地,拜访了当地豪族,却是一无所获,刘寿也渐渐熄了网罗人才的心思。
想来自己部下只有几个书佐小吏的位置,如今党锢未解,仕途上活跃的多是贵戚子弟,即便聊得来,又岂能看得上这点微末功名?
再次启程,刘寿不再处处停留,径直穿过襄阳,除了年关路过江陵时参加了太守的宴会,便是一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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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江陵就是云梦泽。
好大一片水,站在岸边竟望不到对岸。刘寿等人沿着云梦泽的西岸前行,一路跨过了十余道汇入大泽的河流。
隆冬时分天寒地冻,荆北的河流多已结冰。骆俊在洛阳时已给一营人马都置办了棉衣,此时赶路更是容易。
在光和六年的第十天,刘寿一行人穿过云梦泽地带,来到了武陵郡的治所汉寿。
在这个北接大泽、东临洞庭湖的雄城里,刘寿听到了一个坏消息:云梦泽有犀牛出没。
为什么是坏消息呢?要知道,刘寿此行是为了去交州找那代表“祥瑞”的犀牛,若是在交州先抓了一只,回来路上经过云梦泽,再遇到一只比它更为不凡的,可怎么交代?到时候进献洛阳也不是、退回去重抓也不是,可就进退两难了。
这天下午,刘寿特地跑去拜见了武陵太守袁弘,向其请教汉朝以来当地犀牛样貌体型的记载。
袁太守本来正在府中钻研书法。听了刘寿来意,一边着人去翻找郡府书册,一边热情地拉着刘寿就进了书房。
“久闻刘玉郎之字娟秀如梅,某神交已久…”
刘寿还不知道自己的字已经传这么远了。此时钟繇还没创出楷书,自己凭空写出来的簪花小楷在这个时代并无名号。且自己从不临帖,献给皇帝的辞赋也极少流传于宫外,不期在距京城千里之外的武陵竟能遇上一位爱好者。
刘寿本人也深好此道,跟工于隶书的袁太守一番探讨,只觉得颇有收获。
待出得出房,已近掌灯时分了。
袁弘出身陈郡名门,乃执金吾袁滂的堂弟,曾跟袁滂一起为自家祖父立《汉故国三老袁君碑》,是个热爱艺术而且有钱的人。
一下午聊得起兴,袁弘不仅跟刘寿单独设了个小宴,还十分阔气地给一营二百人都送了酒肉。席间,袁弘无比真诚地说:“险些忘了玉郎所托犀牛一事,我之过也!不如玉郎明日再来读那卷宗?”
非常“汉朝”的留客方式呢!
刘寿无法。原本想当晚看过卷宗、次日便能启程,不料在袁弘“还有别的记载,待我找找”,“不巧今日已到落锁之时了”…这般热情挽留之下,只好又留了三日,给袁弘抄写了好几份郡县志里面的古人诗赋。
这日早上,刘寿正要起行,袁太守又遣人来请,说有要事相告。刘寿心中腹诽,怕不是又要留人,不得已跟着去了太守府。
倒不曾想,袁弘确实有一桩要紧的事要说:
“南去路途不太安宁,去年本郡人曾在零陵遇上匪类。”
刘寿听闻也是一惊,忙讨了地图来看。
袁弘在旁指出遇匪的地方,劝道:“玉郎不如走本郡官道直到郁林郡治所桂林?只是交州刺史陈喈常驻广信,想来你要先去见他。如此再转道广信,就要多上数日路程了。”
刘寿见那有人遇袭的地方本在武陵与零陵交界之处,离两郡官道都有些距离;又仗着自己多有人马,心中有些不想绕路,嘴上便说了出来。
袁弘想了想,又道:“玉郎不如出了长沙取道桂阳,如此便只多出一日路程。桂阳太守陆季甯恩信昭著,他郡中要太平些。”
这倒是可行。只是刘寿觉得在零陵老老实实走官道应该也没什么事,没有必要多走数十里路,便只说知道了。
这一翻探讨,已近午时,蔡太守又送了一顿二百人份的肉食,殷勤留着刘寿用过午饭。
刘寿十分感动,蔡太守如此待人以诚,自己总该留些什么作为回礼才是!
于是要来纸笔,挥手写下:
“古人有云,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
正是借着自己这两天整理的犀牛出没记录,稍加润色,抄录成一篇《云梦泽犀牛志》赠与袁弘。
饭毕,刘寿起身告辞,袁弘一直送到府门外,再三嘱咐:“千万整肃队列,小心沼泽陷阱之流。”
刘寿称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