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的小满那天,刘寿一行带着犀牛回到了泉陵。还没入城,百姓热情地夹道欢呼,还有人跪拜高喊着苍天有眼,把刘寿吓了一跳。
待问了才知道,原来他揭发陈刺史的事早已传遍了州郡,人们得知月前突然被免去了徭役是刘使君的命令,都赶来拜谢。
刘寿只好一边拱手还礼,一边加快速度打马入城。
刘寿之前在广信做下好大的事。如今再来,却是将要离开了。也不知自己这一生还会不会再回来这里。
所谓宦游呵!
略作感慨,正事要紧。
刘寿亲去拜访了太守,问过之前诸事的处置,被告知此前检举的县令都已依律法办,刘寿也放下心来。晚上回到驿馆,奋笔疾书悉数记录下来留案。
次日整装出城,夹道相送的人较昨天更多了。许多人垂泪遥遥拜别,惹得刘寿也为这离绪红了眼眶。
“如此质朴之民,何辜遭那陈刺史压迫!藐法营私,残害州郡,实在可恨!”
一旁的骆俊发此感慨。刘寿扭过头去看他时,却见他已经在擦着眼泪了。
自己二十余天前发出的奏折,此时估计刚在洛阳开始朝议。刘寿此时也不知道下一任刺史是否还是贾琮,不过想来既然出了陈喈一事,新任刺史应当是位清廉正直之人吧。
刘寿回头看着不算高大的城楼,又对着城下送出数里的人群,轻声向交州百姓道别:
“这次应该不会有驻兵被欺压造反的事了,祝愿你们在乱世中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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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刘寿选了经桂阳的路,想要避开来时在零陵遇匪的那段官道不通的地方,免得把犀牛颠得难受。
先走了三天进入桂阳郡。刘寿看官道齐整,治安稳定,想来前路不用再交战了,便派赵瑾带五十骑去泉陵取当初留下的伤病员。
此时天气已经热得令人难受了,白日里几乎不能赶路。众人带着犀牛昼伏夜出地又走了十天,抵达了桂阳郡的治所郴州。
刘寿此时年方十四,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然而之前在交州的事早已流传开了,这一路上每每在县城停留,总有县令、士子、侠客等人慕名到驿馆拜访,刘寿白日就不怎么睡。
而晚上又要赶路。
几天下来,刘寿觉得自己要得风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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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寿完全没想到,到了郴州自己还能被郡吏出城五里相迎。本就有些精神不济的刘寿挂着笑寒暄着,被几位郡吏七嘴八舌地拥进了桂阳太守府。
桂阳太守陆康字季宁,出身吴郡陆氏,乃是陆绩之父、陆逊的族伯。在原本的历史中,陆康历任武陵、桂阳、乐安太守,树立恩信,有相当显著的政绩。汉末乱世中,陆康任庐江太守,屡次冒险向长安纳贡,后来为朝廷抵抗孙策,城陷而死。
此时陆康已年逾五十,风度出众,爽朗健烁,亲自设宴款待刘寿。
席间,陆康对刘寿检举不法的事迹夸了又夸,直说得刘寿有些红了脸,就又追思起洛阳的情景来。
陆康年轻时被举为茂才,曾到洛阳为官。后来先是到河北高成做县令,转到武陵做了一任太守,前年又调任桂阳太守,算来已有八年不曾回京了。
刘寿开了天眼,十分敬佩他的为人,虽觉得头有些难受,仍是打起精神给他细细讲起洛阳的变动。
先是说起王甫、阳球那一档子事,陆康气得大骂;待说到如今十常侍,二人也都只得无奈憾叹。
然而,接风洗尘是解决不了风寒的。
当晚刘寿就发了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