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在一个冬天,刘寿离开了洛阳。
这次他是被任命为护羌将军,带着百来号人去美阳,准备接管此前执金吾袁滂的部队。而之前被诬陷下狱的刘陶、陈耽也在队伍中。
那日刘寿进宫求情,皇帝看着刘寿跟张让争辩,突然说了句:“若此二人为我儿所用,赦之无妨。”
刘寿有点惊恐,但还是表示愿意征辟他们做赵国的大夫。后来跟张让话赶话地,就成了让刘寿亲自跑来助战了。
至于说为何要接管袁滂的部队呢?
——月前,袁滂被围于乱军之中,友军皆不救,黄忠奋力突围带其逃出。袁滂负了伤,回到长安休养,被朝廷以病免官了。
洛阳到长安七百里,再到美阳还要一百余里。初冬的司隶地区还有些枯叶挂在树上,一派肃杀景象。
这一队百余骑,一人双马,都在认真赶路,只有刘寿在一辆王爵规制的马车里睡觉。
出发前一天,刘寿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征辟了两个曾任公卿的官员做从事实在是太夸张了,怕皇后搞事情。因此请求荀悦去给刘辩做侍讲,荀悦答应了。刘寿去拿此事去跟何皇后说时,皇后听说名士荀淑的长孙愿意辅佐刘辩,高兴极了,专门传话让何进请刘寿吃顿饭。
刘寿带着荀悦去了,而何进则带着王谦、袁绍、陈琳、孔融等人。于是这些名士互通所学,聊到深夜。刘寿也不能提前走,只好有一搭无一搭地跟何进讲些陪刘辩读书骑射的事。一直磨蹭到名士们尽兴,第二天就困得不行。
日行近七十里,十月底的时候,刘寿一队人到了长安。虽说军情紧急,可既然要跟袁滂交接军队,在此停驻一天也是应当的。
刘寿给袁滂养病的住处递了拜贴,他的儿子袁涣开了门便是一礼:“草民替家父谢过大王救命之恩。”
刘寿忙说不用客气,叫典韦等亲兵都在外院,自己进屋去看袁滂。却见这位前执金吾竟然已经有些油尽灯枯之象了。
袁滂见了刘寿,让仆人扶着坐起身,又让人都出去,连袁涣都被打发出去了,方着刘寿说:“玉郎,我有一事,不吐不快。”
袁滂咳嗽两声,继续说:“早先在洛阳我不肯助张让构陷皇甫嵩,故预料有此祸。我尚不知车骑将军是否有意为之——玉郎,你只看他是否升迁,便可知了!你也千万留意。”
刘寿赶紧应到:“我到了军中定会留意。若真有此事,教我寻些佐证,定为你讨个公道。”
袁滂点头,忽又提起一事:“我那外甥蔡伯喈你可知道?“
刘寿还真不知蔡邕是袁滂外甥,只是这蔡伯喈之名谁人不知?于是应道:“自然知道。”
“他早先得罪于王甫,为避祸远走江海,如今我妹早亡,这外甥恐怕也难再相见了。“说完,袁滂就紧紧盯着刘寿反应。
刘寿此时也没什么办法把蔡邕弄到长安来,只好劝道:“骨肉之情,江海不可绝也。今能以之为念,虽不能当面叙话,亦可慰矣。”
说完抬头,却见袁滂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有一小女,配与玉郎如何?”
刘寿有点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此时袁滂又高声叫:“我儿进来!”
袁涣进了屋,眼睛红红地,神色也带着些愤恨的模样。刘寿估计是方才袁滂说张温、张让的话叫他听见了。
袁滂对袁涣说:“当今的朝廷不是你能立足的,我死后恐怕遭小人报复,家业会衰败。你要尽快将你妹妹嫁给赵王,以托付她的终身。”
袁涣拜下,口中应是。
刘寿还在懵逼中。袁滂这时对他说:“大王曾答应我会照顾我的子侄,如今我把小儿、幼女都托付给大王了。”
刘寿只得答应,起身拜谢了袁滂:“寿,深蒙袁君厚爱。”
袁滂大笑,叫袁涣引妹妹来见过刘寿。
很快,一位青襦紫裙的女子便进了屋,当先对着刘寿曲身一拜:“拜见大王。”复对着袁滂一拜。
刘寿抬头看去,这女子明丽而温和,气度沉稳,薄粉敷面,眉如远山。再看时,她也正看过来,刘寿是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袁滂指着这女子笑道:“小女将要及笄,可侍奉大王?”
刘寿起身再次拜谢袁滂。转过身来对着这位小姑娘,憋了半晌,问了句:“卿女可有字?”
这实在是问了句废话,袁滂刚说过人家还没及笄。
“妾尚无字。”
袁滂笑道:“请大王即取之。”言下之意,怕自己身亡后三年孝期,想让女儿现在就定下来跟随刘寿了。
袁氏闻言轻轻抬头,担忧地看着父亲。
刘寿突然冒出一个名字,道:“卿字贤安,如何?”
袁氏曲身,袁滂颔首而笑。
刘寿对这个妻族是很欣喜的。陈郡袁氏以忠孝传家,亲戚中蔡邕所在的济阳蔡氏、蔡邕之女所嫁的泰山羊氏(羊祜家族),皆是清正的家族。
此时意外得袁滂看重,刘寿自然是有以袁氏为王妃之意。只是人家现在还是位小姑娘,于是刘寿委婉地表示等自己回到洛阳便去聘请。
刘寿学了点医术,也能看出袁滂这病大概不好治了,但还是亲自又问了脉,跟袁涣嘱咐了一个麻黄桂枝汤的温养方子。袁滂道:“我与儿女同乐矣。”便叫袁涣送刘寿回去忙军务。
临出门时,刘寿又看了一眼袁氏,心想,这就是我的夫人了。
刘寿回来把这事跟骆俊说了一声,次日便启程赶往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