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的葬礼如期举行了。
规模并不大,是在专门承办葬礼的公司提供的场所举行的,只用了他们最小的意见厅堂。
这是苏言乐的意思。
原本和丧葬公司的人商量的时候,姚淑培也一直举棋不定,挑选出来的都是些贵重的用具,光是瞻仰仪容时的棺木,挑了一个下午,在两个同样精致却无比贵重的水晶棺中纠结着。直到苏言乐回到了家里,简单的和丧葬公司的工作人员答了声招呼,就走过去,拿过了姚淑培手里丧葬用品的简介图册,然后在在两分钟之内,就做出了让姚淑培目瞪口呆的决定。
“就这个了。”她指着图册中间一页的一个棺木。
和姚淑培挑选的水晶棺不同,那棺木不论是设计还是形状,都无比的简洁干净,却又绝对不显得低劣,反而透着股大气。那是个深棕色的棺木,那颜色就让苏言乐颇为满意,那是种特别的深棕,沉稳而又柔,和苏良般配极了。
最主要的,大概就是它价格也十分的合理,既不昂贵至极,又不是特别低廉。苏言乐觉得这很符合她们家现在的状况,她们既不愿看苏良委屈的举行个勉强的葬礼,又实在没有财力把它举办的奢华无比。
“不行啊言乐……”姚淑培惊讶了几秒,立马抢过了她手中的图册,啪的一下合上了。她觉得自己丈夫去世时就实在憋屈,在离开人世前见他们最后一眼时,理应要一切都享受最好的。
苏言乐冷静地拿过了丧葬公司工作人员放在桌上的合同,弯下腰,将垂下的深棕色长发撩到了耳后,然后平静的拿起了桌上的签字笔,在棺木那一栏里写下了一串编号。那是她刚刚选择的棺木的编号。
姚淑培惊讶的看着她,甚至忘了伸手阻止,她显然不比苏言乐的冷静,两行一直挂在脸上的泪痕里现在又聚集起了透明的液体。
“乐儿!这是你爸见我们的最后一面啊!”她朝着苏言乐大叫着,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身体都有些摇晃起来,她身后一直没说话的付妈,此时敏捷的伸手,扶住了她。
“妈,爸他会喜欢的,你相信我。”苏言乐转头,淡淡的说道,眼睛里全是沉着。
姚淑培听见她这么一句,瞬间安静了下来,被付妈扶着肩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剩下了连续不断的呼吸。就这样过了许久,她终于抬头看着苏言乐,点了点头,脸上的泪水已经风干了,只剩下两道显眼的泪痕,提醒着所有人她心里无限的苦楚。
苏言乐也点了点头,拿过了她放在桌上的图册,简单的看了一遍,就把所有的用具都敲定了。和刚刚的棺木一样,她挑出来的东西,绝对不差,却也算不上好,也都价格适中,设计简单。唯独那最后的骨灰盒,她却犹豫了许久。
原本见她很有主见,一直安静没有说话的丧葬助理,现在见她犹豫了起来,于是马上礼貌的侧过身来,向她一一介绍着骨灰盒。苏言乐安静的听着,不时眨动着眼睛,像个听着童话故事的孩子般认真。
一直到丧葬助理全部介绍完,她才坐直了身子,拿起那本图册,又重新翻看了一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旁边的三个人却都紧紧等待着她的决定,没有人催她。她们都知道,她在挑选的,是真正重要的东西,理所应当的不能轻易下决定。
“恩,就这个吧。”苏言乐终于开了口,将手中的图册摊开在一页上,然后轻轻摆在了桌面中央。付妈一看见那一页上骨灰盒的图片,就连连点头,似乎十分的认可。那骨灰盒也是深棕色的,光滑的石料做成的盒身上,褐色的玉石雕成的细密的图案镶嵌在上面,显得精致却又低调。价格并不便宜,但让人觉得十分值得,比起与它同样昂贵的那些繁琐浮华,上面大肆雕梁画栋的其他的骨灰盒,显得大气了许多。
付妈看到那图片的第一眼,就不由得想起了苏良。她轻轻拍了拍身前直直坐着的姚淑培,姚淑培好像大梦初醒一般的动了动,从那张图片上移开了目光,对着苏言乐,也使劲点了点头。
苏言乐微微笑了笑,在那张合同书上写下了那个编号,签好字后交给了丧葬助理。
丧葬助理温和的笑着,接过了合同:“好的,合同书签好了,那么明天我们会带几位去我们公司选择葬礼场地,然后看丧葬用品的样品,看了实物之后,选择的用具可以更改一次。”她说着,站了起来。
苏言乐也站了起来:“谢谢,辛苦你们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不会改了。”她说着,也露出了个淡淡的微笑。
……
到了葬礼正式举行的那天,姚淑培还是不无惊讶的发现,之前苏言乐挑选的那些用具,组合在一起竟是那样的般配,就如同本就是一套似得。棺木,裱花,灵缎,都很是简洁大气,好像是让人一进门,就在脑子里大声的响起一句话:没错了,还真是苏良的风格啊。
苏言乐严格的控制了来客的身份,不认识或是不熟的人,一概都只安排去了之前的追悼会,而这场真正用于和苏良告别的葬礼,来的大多都是最为亲近熟识的人,这些人基本早就被姚淑培告知了沈知恩的事,因此当看到沈知恩也带着白花微微俯首站在门口时,并没有人觉得惊讶。
王秘书像他生前那样,在礼堂里麻利的处理着各种事情,一下是这边需要签字,一下是那边送来的物品要摆放在哪里,他不停周旋在工作人员之中,显得无比忙碌。苏言乐稍一得空,就朝他走了过去。
“王叔,你歇着会吧,这些事我来。”话才说到一半,王叔就笨拙的伸手将她朝着门口推去,“你去迎着点客人。”他说着,朝着被他推开一米多远的苏言乐挥挥手,示意她快走。苏言乐只好重新回到了门口,看着他依旧忙东忙西。
王叔这时候心里其实充满了苦涩,以前他也是这样前前后后,周密的料理着苏良的各种事物的,可那时他只管安心去做,苏良总会在重大的事情上做出正确的决策。公司一步步走向壮大的时候,他还在心中庆幸,自己算是跟对了人。王叔想着,看了看礼堂中央悬着的那副苏良大大的照片。他觉得自己没本事,这么多年跟着苏良,也就是帮着料理些杂事,对于公司的重大决策,他出不上一点力,只是安分的干着名副其实的秘书工作。可苏良却是对跟了他多年的自己十分仁义,不仅一直将他留在身边,还不断地给他涨了工资,帮他安置了房子。虽然说是秘书,他却也在公司给了他极高的地位。
公司突然破产的时候,他也只是为苏良感到焦急。而苏良突然去世,则让他真正的打心底里痛心疾首,看着陷入困境的苏家,他却出不上一丝力,也让他无比的难过。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一丝不苟的操持好这场葬礼了。想到这里,他便更卖力的检查着厅堂,穿梭在工作人员之间,安排着各处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