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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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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乐,你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好你们的。”郭一槐看着她,好像能洞悉她的心思一般。“苏叔叔不在了,我会当好这个哥哥,照顾好你,当然,还有知恩的。”

他说完,一脸真诚的看着苏言乐,眼睛里全都是让人信任的光芒。苏言乐看着他,觉得还是和当初一样,让自己无比有安全感,好像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改变过。那次荒唐的告白,也只是自己的一场离奇的梦罢了。

或许人都喜欢这样,有时候明知回不到过去,却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改变过的模样,摆出以前的那种表情,就好像自己真的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一尘不染的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荒唐的经历,就好像一下子都抛在了脑后,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么,一槐,这一次,又要不客气的麻烦你了。”她笑着对他说道,像是个谈完生意和对方客套着的女白领。

郭一槐啪的一声打掉了她的手,脸上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你得了吧苏言乐,还学会讲客气了?以前厚着脸皮整天使唤我的劲都哪去了?”他说着,看着眼前的苏言乐脸上一下子绽出了一片红晕,心里竟觉得十分满意。

苏言乐刚要还嘴,见沈知恩朝他们走了过来,只好低下微红的脸,把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知恩刚一过来,郭一槐就一本正经的把他拉到了身边:“知恩,言乐,以后我们三个,也算是要在异国他乡相依为命了。”他一脸严肃的说着,双手好不自觉插入了衣袋当中。“你们以后可要有点出息,别让我白白帮你们,至少要争点气。”他站的直挺挺的,一下子竟不像是朋友,而像个无比深沉的老者,一个长辈。

“行了,以后我有钱了,绝对不会忘了你的。”沈知恩笑嘻嘻的伸手揽过了他的肩膀,郭一槐的满脸严肃也一下子崩塌了,忍不住露出了丝微笑,将脸侧向了一边。

……

那天他醉的不成样子的苏言乐送回家时,沈知恩就发觉了他对苏言乐的不一般。

舒蕾和吴其浩累的不行,跑到客厅拿起沈知恩倒给他们的水猛灌的时候,郭一槐却依旧留在苏言乐的房里,一脸心痛的看着她,帮她小心的掩好了被角。从那时开始,沈知恩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可以深深信任的,因为他无论何时,都会站在自己姐姐那边。

他没想到,将他们三人送走时,郭一槐竟先打发走了其他两人,然后叫住了沈知恩,劈头盖脸的就问他,愿不愿意去美国。那时的沈知恩脸上是止不住的惊讶,眼睛和嘴巴都张的很大,他那时的表情一定相当滑稽,所以郭一槐看着他,才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原本严肃的面容瞬间变得轻松了起来。

“喝一杯吗?”郭一槐抬了抬手,做了个举杯的手势,看着沈知恩。那时的沈知恩竟就带着刚刚的那副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表情,立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穿着在睡衣外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和他去了最近的酒吧。

那里说是酒吧,其实不如说是个闹腾的酒馆。沈知恩进门,就叫来裹着围裙的老板娘,问她们营业到几点,老板娘立马操着东北口音,豪爽的挥了挥手:“我们一整夜都不关。”说完,就大咧咧的在他们桌上放上了之前点的酒。

酒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比如那晚那两个对对方毫无了解的男人,就这样在酒精的崔腾下,体内仿佛发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他们几乎没有停歇的,聊了一整个晚上,当然,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苏言乐的,那时沈知恩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缺席的时候,苏言乐的少年时期竟是这样度过的。他又会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没有被带离他们的生活,如果他一直都在苏家长大,是不是那些时光里,那些故事里,也会有他的身影呢?

那样的话,或许现在郭一槐说出的那些回忆,也会是他的回忆吧。

……

苏言乐看着眼前像是熟识多年一般的两个人,不知为什么,却一点都没有感到奇怪。

她总觉得,沈知恩虽然回到他们身边没多久,却又好像和她无比的熟悉,就好像他以前也参与着她的生活一般。

大概是他们身体里留着的血液太过相同了,以至于有些感受,都是想通的。

瞻仰仪容分队伍慢慢的变得短了,那些走到苏良身边的人,全都是一副黯然的表情。男人们都没哭,只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女人们则几乎都在走到棺木前的一刻,轻轻扭过了头,用手或是纸巾擦着眼泪,接着把一朵白色的花轻轻放在苏良冰冷的身体上。

看着这些,苏言乐才又深刻想到这是爸爸的葬礼,他们三这样聚在旁边,颇有些要义结金兰的架势,显然有些不妥。刚刚挥手要解散这小小的阵营,她却猛地有了种极为强烈的感觉。她觉得苏良现在正在什么地方温柔的看着他们,冲她微笑,朝她点头,仿佛是要告诉她,她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心脏突然轻轻一抽,她朝棺木那边走去,排在了已经很短的队伍最后,站在抹着眼泪的姚淑培身后。

她看着微微耸动着肩膀的姚淑培,觉得无比的理解她的难受。几十年的相伴,从爱情到亲情,像是条蜿蜒的大河,流动了这么多年,那水流却从未中断过。可如今一颗流星却突然陨落了下来,直直的从天空坠下,真好精准的横在了那河流中间。那河流就这样,霎时间中断了。可水流却依然向前涌着,拍打着流星的残骸,激起让人无比压抑的黑色浪潮。

苏言乐觉得那河水,好像都在这几天变成了姚淑培的眼泪,在她脸上川流不息着,像是无穷无尽一般。

以前她总是问姚淑培:“妈,你还爱我爸吗。”

姚淑培总是微微一哼:“傻瓜,几十年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爱不爱的,早就只剩下亲情了。”她这样说着,脸却使劲的偏向一边,苏言乐还是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少女才有的羞涩的红晕。

直到现在这一刻,苏言乐才终于明白了。她还爱他啊,怎么会不爱呢,只不过那份爱,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总是可以坦坦荡荡的说出口了,它渐渐潜藏在了不断重叠的时光当中,深埋在了他们内心的最深处。

想到这里,苏言乐却无法自控的想起了宋子尉。

她意识到这点以后,立马狠狠的摇了摇头,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但宋子尉那讨厌的身影却依旧在她眼前晃荡着,无法消散。

说起来,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他了。这么多天来,她都用各种方法麻痹着自己,强迫自己不要想起他。除了他那冷漠的背影总是重复不断的出现在梦里,其余时候,她好像真的暂时忘记了他一般,心里满满的都装着事情,想着要怎样筹划爸爸的葬礼。

知道现在,葬礼顺利的举行,并且即将结束了,她才又情不自禁想起了他,就好像他其实一直都在她心底里藏着,一找到机会,就会见缝插针的钻出来,钻到她的脑袋里,搅乱她的全部思绪。

幸好,这时候队伍已经越来越短,只剩下姚淑培和她了。

她看着棺木里躺着的爸爸,眼睛也不眨的使劲看着,看着那张虽然已经初见苍老,但却依旧风度翩翩的脸,她想要牢牢的记住这张脸,记在心底里,好让她在心里同爸爸讲话是,眼前一下子就能浮现出他的面容,就好像他依旧在她身边一般。

姚淑培的眼泪已经流成了两条河流,她却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赶紧低下头去,用纸巾擦拭泪水,而是就这样任它流着,看着安静躺在棺木中的苏良。

她们都知道,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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