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栀还特地看了一下这一具女尸的颈部。虽然腐烂严重，但是看到骨头的横截面，依旧十分平整。从手法上看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其他再多的信息，只看尸体表面就已经看不出来了。赵栀虽然对法医方面有些研究，但毕竟不是她的本职工作，真要开膛破肚她就完全不行了，看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尽力。

眼见赵栀没有别的发现，周禛便示意李珏还有赵栀出去再说话。停尸房的气味已经非常不好闻了，众人没有异议，于是一同离开。

回到地面上之后，赵栀从来没觉得外面的空气竟然是如此清新甜美，而李珏早就在大口大口呼吸着了，刚刚在下面他可是小口喘气，生怕多呼吸进了一口自己就要遭殃，好不容易上来了，真是快憋死了。

赵栀拉下围巾，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便觉得头脑都清醒了许多。薛仵作给的药虽然还很强劲，但是尸体腐烂的气味真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薛仵作，我想请教您几个问题。”赵栀回过神来，赶紧对薛仵作说道。如今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有些相关知识的人了，也只有问他才能弄明白一些问题。

“小娘子请讲。”薛仵作的脾气出乎意料的好，实际上他对于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娘子也是十分好奇。毕竟能见到死人不变于色的，薛仵作还是第一次见。

“您有剖开她们的身体看过里面的情况吗？”赵栀斟酌着词句。

“腐烂的较为严重的那一具，我倒是剖开看过，其实剖不剖都差不多了，因为她腹部腐烂的较为严重，都能看到里面。”薛仵作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

“有什么异常？”赵栀追问。

“其实没有什么异常，而且腐烂太多也看不出什么来。真要说异常，或许只能是她死前没有怎么进食吧。”薛仵作据实回答。

“那这具女尸，是不是也……”赵栀欲言又止。

薛仵作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错，也不是完璧之身了。”

赵栀低下头思索着。周禛看着她，好奇的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的，大概你们也都能想到。”赵栀笑了笑，“我看到女尸勃颈处的伤口十分平整，两具尸体都是如此，说明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而且，凶手必定有武功或者从事特殊的职业，因为寻常人是做不到砍头能砍得如此平整的。”八壹中文網

“特殊的职业是指？”李珏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比如说屠夫、武师或者刽子手之类的。”赵栀简单地举了几个例子，这些人常年从事杀戮，对于这方面会比普通人精通许多。

“这样倒是可以缩小寻找凶手的范围。”李珏点点头恍然大悟，他虽然也会点骑射功夫，但是叫他砍人的话，多半也是做不到一刀枭首的。

“而且我有个猜想，凶手砍掉头颅，是不是为了让别人辨认不出受害人的身份，拖延时间。”赵栀紧锁眉头，这一招在后世也常常出现，只是现代社会有完善的身份制度，是非常容易寻找的。

周禛闻言，立刻有了思路，“我立刻去问问吴知州最近明州府内有没有什么人口失踪的消息！”

“小娘子，这些女子是否是完璧之身也跟案子有关系吗？”薛仵作有些疑惑的问道。他习惯性检查尸体的全身有无伤口，这只是顺带一查，也有可能死去的就是已经出嫁的妇人，这一点信息在他看来无关紧要，但是看赵栀那么在意，薛仵作也有些好奇。

“我只是猜想这是不是和凶手的目的有关。”赵栀叹了口气，连环奸杀几乎是后世所有全球闻名的连环杀手的共同作案特征，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变态杀手的出现了。当然还没有进一步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猜想，这要等被害人身份确认之后才好判断。

薛仵作也是办案的老手了，自然一点就通。他点点头，很是佩服的问道：“小娘子如何对这一行当看上去如此熟悉？”要知道，仵作这一行当，也算是一项贱业，很少有人关注，大部分人都是不屑一顾的。

“我阿爹是捕快，所以常常跟我说一些办案的事情，久而久之我也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也是我瞎猜的。”赵栀自然不能说实话，只能随便说点似是而非的理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宋代的法医鼻祖宋慈此时应该还没有出生，还有几年呢，赵栀可不敢抢了前人之功给自己脸上贴金。

好在薛仵作也相信了赵栀的说辞，并没有太过追究。三人告别薛仵作之后，便回去找吴知州想要查一查失踪人口的案子。一路上，李珏都用十分奇异的眼光看着赵栀，只让后者不胜其扰。

“你看什么呢你？”赵栀不耐烦地冲着李珏说了一句。

“我看你这个小娘子，真是不简单。”李珏倒也没生气，“你怎么就不怕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再说又不是我害死的她们，反而我是努力帮她们发声，我有什么好怕的？”前世的时候，赵栀的大伯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法医就是替死者发声”，赵栀一直牢牢记着，死人不会说话，因此需要有人帮他们伸冤。

周禛喝李珏又是一愣，赵栀这话他们还是第一次听，细细想来也的确有道理。他们接触死人，可不就是替死人寻找凶手吗？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是，腐烂成那样……”李珏回想起刚刚见到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发寒。

“你啊，这是太着相了。”赵栀摇摇头，“人生不过百年，最后终究都是这样的。人死之后，埋在地里，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你觉得恶心害怕，可是这些终归都会发生在你身上，那个时候的你已经不知道这些了，无知无觉，无怖无畏，有什么好怕的呢？”

李珏虽然纨绔，但是却不是不学无术的人。赵栀的这番话已经颇有佛家的禅味了，李珏细细品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茫然若失之感。

周禛默不作声的听着李珏与赵栀的对话。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刚刚赵栀在查看尸体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专业与理智，就好像那一瞬间，赵栀像是换了一个人，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