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也是迟早的吧。”李珏叹了口气，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虽然惊讶，但是惊讶的表情也不过就持续了一会儿，“毕竟榷场还开着，人员往来那么频繁，怎么可能完全挡得住。”

“虽说挡不住，但是也还是要找出来到底是如何泄露的。”周禛摇摇头，“按理来说每个环节都已经是考虑到了，他们是怎么带出去的？”

盐引每一年都有定数，他们哪来的多余的数量还可以卖到西夏辽国？进入榷场的人都会被检查是否带有铁器，那么铁器又是如何流入对面的？

“你要查？”李珏有些意外，“你是明州指挥使，明州虽然接近西夏，但是也没有和西夏挨着，真正跟西夏交接的乃是青州，榷场也在那儿。按理来说轮不到你来管？”

“到底也是挨着的，多多少少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吧。而且明州也算是商队去往西夏榷场的路途上最后一个比较繁华的州府了，如果真有什么交易，极有可能发生在这里。”周禛说道。

“青州知州方纪算是个热心的好官，只是能力上怕是差了点，难道他来信请你助他了？”李珏啧啧嘴，敏感的问道。

周禛点点头。李珏轻嗤了一声，“我就知道。”周禛说他接到了密报，想来这密报也是方纪发给他的吧？方纪想必是苦思很久也不得要领，就想到了临近的周禛，所以请他帮忙留意一二。

方纪乃是科举出身，为人耿直，做事认真。他那一届科举的主考官正是吴知州，所以也可以说是吴知州门下的学生。吴知州评价方纪这个人或许不聪明机变，但是却坦坦荡荡。

在京城的时候，周禛也跟方纪打过几次交道，彼此之间对对方的观感还不错。这一次方纪向他求援，再加上周禛对于这种关系到国家未来的事情也十分关心，自然答应下来帮忙。

“盐铁这个必定不是小事。别的不说，那些能拿到盐引的盐商，就不是普通人，想要查只怕要费一些功夫。”李珏斜睨着周禛，“你倒是尽接一些麻烦事情给自己添乱。”

“这不是还有你从旁协助么。”周禛看着李珏微微一笑。

“你又拉我下水！”李珏双手环抱，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我是来你这里躲清闲来了，又不是来你这给自己找事！”

赵栀也忍不住扑哧一笑。李珏这抱怨的话说的半真半假，其实心里也是很乐意帮忙的吧？他就是看着轻佻花哨了些，实际上内里和周禛一样，不然两个人是万万做不成朋友的。赵栀忍不住伸手冲着李珏比了一个鬼脸。

“那你打算怎么查？”李珏嘴里问着周禛，赶紧用手比了一个更大的鬼脸给赵栀。

周禛看着两个人斗气，忍不住上前把赵栀拉到自己的身后，接着一本正经地回答：“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是从明州境内的梨花盐场查起了。”

“梨花盐场？”李珏想了想，“也对，去那里看看也好，说不定也有收获。”

明州地处内陆，不想沿海的各个州县有海盐场，但是明州有自己的井盐，梨花盐场就是唯一的井盐出产地。井盐比起海盐来，颜色会更加雪白，洁白如梨花，因此才会称之为梨花盐场。

“你们要去？那我也想去看看。”赵栀在旁边憋了半天，这时候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们都去的话，我一个人在府里也太无聊了。而且想想那个曲四郎，我还是跟着你们比较好。”赵栀见到两个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了自己，振振有词地说。

“阿栀去也好。”李珏想了想，对周禛提议，“阿栀目光敏锐，而且观察入微，说不定她能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既然都如此说，周禛便点了点头，“那也好，你跟着我们倒也更放心一些，那个曲四郎不敢来找你的麻烦。”

这个时候，曲四郎都不重要了，新出现的盐铁外泄一事引起了赵栀的好奇，她更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四郎跑了好一会儿，终于绕出了曲折的小巷，来到了另一边的街道之上。他呼呼的喘着粗气，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得快要跃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剧烈的心跳才终于平息了下去。曲四郎朝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晦气！”今天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做什么事情都不顺！都怪那个小娘子，害的自己没有拿到宝刀，又差点被那个华服男子追到……

曲四郎抬头看了看天色，也真是不早了。想到这里，他没精打采地往城东方向走去。在明州的东边有一条金桥巷，那里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家家户户挨在一起。这个时候每一家都是炊烟袅袅，能闻到饭菜的香气，，妇人们边做饭边谈笑聊天的声音，还有小孩子打闹玩笑的声音，满满的都是生活气息。

曲四郎面无表情地从这中间穿过，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一座简单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一个人正在品着小酒，看到曲四郎垂头丧气的回来，笑着问：“回来了，喝一杯？”

曲四郎看了他一眼，还是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拿起杯子闷头就是一口。那个要请他喝酒的人看上去五十来岁，但是腰板挺直，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下面泛着金光，看上去精神比曲四郎还要好。

“今日在酒馆的事情，我看到了。”老者慢悠悠地说道。

曲四郎猛然抬头，盯着老者。后者混不在意，“你啊，到底还是太贪了些。”老者说完，慢慢悠悠的叹了口气，神情看上去十分惬意，似乎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老于头，我没有你那么无牵无挂。”曲四郎话里带刺，那把刀价值不菲，到时候转手卖了能挣上好大一笔钱了，成家娶媳妇什么的，可就容易多了。

被称为老于头的老者呵呵笑了起来，“你起了贪心，却没有与之相配的本领，所以也只能铩羽而归了。”

“你！”曲四郎怒视着他，老者只是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一个小娘子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是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