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四郎无话可说,但是老者话语之中不加掩饰的轻蔑还是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别过脸,冲着地上恶狠狠地说道:“我迟早要给这个小娘子一个教训!”
“教训?”老者目光一抬。双眼放出犀利的眼神,那个懒洋洋的咪着小酒的老人形象在一瞬间似乎消散于无形,留下来的这个人气质凛冽,叫人不敢直视。看得出来曲四郎虽然很不满意老者说话的内容还有语气,但是也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
“你知道那个小娘子是谁么?你知道她身边那个华服男子是谁么?”老这一连串的反问让曲四郎有些措手不及。
“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曲四郎强硬的顶了回去,但是却遮掩不住他的色厉内荏,他连抬头看那老人一眼都不敢。
“做什么?”老人轻轻冷笑一声,“那个华服男子与明州指挥使周禛关系密切,那个小娘子只怕也是周禛的人。”
“什么?!”曲四郎猛然抬头看着老者,眼中又是惊讶又是怀疑。怎么会?不过是偶然间遇到这么一对男女,居然身份都那么高!
“那个年轻男子跟周禛一起出过门,看形容十分密切,那女子也是。”老者看着曲四郎慢条斯理的说道,“知道这些不能让你做什么,至少可以让你少做一点傻事。”
曲四郎的脸色微微发白。老于头神通广大,消息灵通,跟明州城里面的三教九流都能搭得上关系。他说的消息多半是没有错了。自己竟然在无意间惹了这么一尊大佛?明州指挥使周禛……
曲四郎自然听过这个名字。确切的说从之前一段时间开始,这个名字就在明州城响彻了大街小巷,千家万户。破获了宝珠庵一案,让周禛在明州的声望急剧增加,而且他深居简出,为人又长的相貌堂堂,所以各种有关他的小道消息满天飞。其中也提到过他有一位红颜知己,就住在他府上。
可是谁知道那一位红颜知己就是自己见过的那个小娘子?!怎么就这么巧!
老于头看到曲四郎眼神不对,立刻怀疑起来。“你该不会已经对那个小娘子出手了?”
听到问询的瞬间,曲四郎条件反射般不想承认。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老于头面前无所遁形,与其隐瞒等到事后被查出来遭受老于头的怒火,还不如现在就老实承认自己做了什么。就算被老于头说上几句也无妨,老于头最讨厌别人骗他了。
于是曲四郎点点头,“我本来想将她绑到堡里来,但是失败了。”
老于头闻言,眯起眼睛看着曲四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如同凝固一般。曲四郎极力保持着镇静,按下心中不安地焦灼感还有愤怒,老于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尘土一般。
“要是你下次动手之前,脑子能先动一动就好了。”过了半晌,老于头方才开口,声音中一丝波澜起伏都没有,“这样就会省去不少力气。”
曲四郎紧绷的神经随着老于头的再次开口稍稍放松,紧接着他便习惯性的替自己急急解释起来,“我见那个小娘子穿的也就一般,想来是身边男子的丫鬟之类的,就没有多想……”
“谁家的丫鬟能这么跳脱?没有主人的命令就敢站出来多管闲事?”老于头打断了曲四郎的话,脸色冷冷的。
曲四郎闭上了嘴,现在显然不是一个说这个话题的好时机。
老于头侧过头凝神细想了一会儿,接着对曲四郎说道:“你把事情详细的说给我听。”
曲四郎不敢隐瞒,立刻将自己如何埋伏在巷子里,想要利用迷药悄无声息将那个小娘子带走,没想到小娘子立刻反应过来,撑到了她的同伴回来救她。他一见情况不妙,立刻开始逃窜,终于逃出来。
老于头听完没有多说什么。过了良久他叹息道:“只希望那个小娘子在惊慌之中没有想到太多。”
曲四郎正要说什么,老于头却用目光制止了他,“以后不许再去打她的主意。这一次或许我们够走运,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于头站起身来,看着曲四郎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休息休息,或许这几天货就来了,到时候就要出发。不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耽误了大事。”
曲四郎闻言,低低地应道:“是,我明白了。”看着老于头将手背在身后,踢踢踏踏的走出门去,曲四郎一把拿起老于头剩下的酒,仰脖一口气喝干了。
金桥巷这里便是万通堡的大本营,万通堡是一个商人组织,做的就是将宋朝的茶叶丝绸贩卖到西夏和辽国的边境榷场生意。曲四郎他们都是跑商的人,负责将这些货物送到榷场去,一来一回路程辛苦,而且带着货物还要谨防货物丢失,总之十分辛苦。
但是边境贸易的利润也十分丰厚。西夏与辽国到底还是不如大宋发达,别的不说,光是丝绸和茶叶就能卖出远高于宋地的价格,因此做这一块的商人也很多。
曲四郎在万通堡只是负责单纯的运送货物,至于做生意的另有其人。曲四郎从小家境贫寒,没怎么读过书,算筹都不怎么用的明白,也没有经商的头脑。还好在有一身的力气还有一点功夫,倒是运送货物的好人选。
老于头就不一样了,虽然他人长得干瘦干瘦的,实际上却是十分聪明,可以称得上是万通堡里面军师一般的角色。各条商路的规划,如何收货,如何定价,都是老于头一手策划,因此老于头在堡里地位举足轻重。如果堡主不在,各项事务便以老于头做决断。
因为老于头是岭南人,恰巧堡里面只有曲四郎跟他是同乡,所以老于头常常会带点小酒来跟曲四郎聊聊天。曲四郎在平时的时候,就是一副慈祥小老头儿的模样,只有在面对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会露出他的本来面目,就比如刚才那样。
不会大吼大叫,不会怒形于色,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你,就像一只毒蛇紧盯着自己的猎物,没有任何怜悯,也没有任何犹豫。这个时候的他,十分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