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只见到那日里见过的一男一女,沈大还不至于那么吃惊,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两个人居然和周禛在一起。
是的,沈大认识周禛,只不过周禛不知道他罢了。他曾经远远的见过周禛几眼,那还是在汴梁的时候。说起来也是三五年前的事情了。他知道周禛的身份,也知道他后来跑到明州来做指挥使,只是没想到那一男一女是他的人。
一时间,沈大心头有些复杂难言。他重新坐了下来接着吃自己的馄饨,但是心里却在盘算什么。
今晚上他没有再继续跟踪曲四郎,因为昨日万通堡到了一批货,曲四郎作为押送的人跟着商队一起走了。沈大满心想要看看那批货到底是什么,可是一个个都用袋子扎的结结实实的。也算他有本事,想了办法偷偷靠近了那批货,用针扎透了袋子想要看一看里面的内容。
结果也只是一些普通的茶叶、瓷器或者棉布锦绣,并没有沈大所期待看到的东西。这让他非常失望,所有往西夏榷场去的商队都会运送这些,比的无非就是价格还有品质罢了,这有什么稀奇。
沈大单枪匹马,针对商队肯定无法下手,他索性留了下来,想看看万通堡还会不会有别的花招。这一批货只是万通堡来往贸易的一部分罢了,押送货物的人也不多,不过十二三个人,只是一支小队伍。
或许大头在后面呢。沈大如此安慰自己,但是心里却有些摸不着底了。说实话他这一趟出来,是跟自己的兄弟赌了一口气,赌他自己能够查出所有的真相,不过现在看来,可能他有些天真了?
沈大深深叹了口气,仰脖将馄饨汤一饮而尽,大着嗓门吼道:“老板,结账!”
周禛回府里还没有歇息多久,就开始查看白日里堆积的文件还有邸报。他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其他的倒也罢了,就是有一封来自方纪的信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展信一阅,周禛就忍不住微微一笑。原来方纪写信给他,是告诉周禛他的异姓兄弟沈铁成因为跟自己闹了些矛盾,一赌气自己从青州跑到了明州要来查清目前的盐铁私流的事情。方纪恳请周禛如果遇到沈铁成,请告知与他。
“家兄性烈如火,我很担心他会一意孤行深入危险而不自知,所以恳请恒佑兄相助,如果发现家兄踪影,请告知与我,如果他身陷危险之中,请施以援手。法正顿首。”
恒佑是周禛的表字,但是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方纪人如其名,是一个极其讲究规矩的人,待人接物总是按照规矩来,所以也只有他会称呼周禛的表字。
偏偏这么一个规矩的人,有一个非常不爱守规矩的哥哥,就是沈铁成。沈铁成的母亲刚开始嫁给一个猎人,生下了沈铁成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平静幸福,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也是吃喝不愁。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沈铁成八岁时候,猎户入山打猎,遇到一只大虫,被当胸抓了一把。猎户极力逃了回来,却还是因为伤重不治身亡了。
这个时候的沈铁成,虽然只有十岁,但是身板已经比得上许多成年男子了,长的又高又壮。而他从小跟着猎户父亲进山学习打猎本领,比起同龄人,本事也算还可以,只是到底年纪小了些,所以他父亲不让他一人进山狩猎。
沈铁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母亲哭成了泪人,心中又是悲恸又是愤怒。他以当家人的身份料理好了父亲的丧事,就开始跟着村里的其他猎户学习进一步的狩猎技巧。过了两年,沈母再嫁,嫁给了村里的一个老秀才,叫做方文。方老秀才前大半辈子一心只读圣贤书,都没有考虑婚娶之事,年过半百之后才娶了沈母。
老秀才虽然老相,但是为人却十分端方文雅,他对于沈铁成也是发自内心的爱护,教他读书识字,甚至还把家传宝刀赠送给他。老秀才祖上曾经阔过,后来没落了,唯一剩下来的就是那把宝刀。沈母得知之后过意不去,老秀才却无所谓,“宝刀赠英雄,只要赠给对的人就行了。”沈铁成本来对自己的继父有些芥蒂,但是人心终究是肉长得,慢慢的沈铁成也就对老秀才释怀了。
不久沈母便生下了方纪。虽然有了亲生儿子,但是老秀才对沈铁成依旧是一如既往,不曾有过半点偏袒,这或许就是沈铁成最大的幸运,拥有这样开明温和的继父。因此,沈铁成跟继父,以及自己的弟弟方纪十分亲近。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终于在他十五岁那一年,沈铁成背着母亲自己收拾好行李进入了山林之中,他要为自己的父亲复仇。
沈母发现儿子进山之后,差点哭的晕厥过去。老秀才脸色煞白,连忙请村里的伯伯叔叔们赶紧组织人去山里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都当大家以为沈铁成生存希望渺茫的时候,沈铁成一身是血地回来了,背上还扛着一只死去的大虫。
那大虫身长几乎抵得上一个壮年男子,身高也有大半人高,可谓是巨虎。若是一个人在山间行走遇到这样的大虫,有死无生。那大虫腹部一到长长的伤痕,伤口血肉模糊,可见是由一把长刀所破。而它的右眼上有一道疤,这正是当年沈猎户留下的。沈猎户负伤回来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这一点。若不是伤了他的眼睛,他也是回不来的。
沈铁成浑身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老虎的血。他到了家便昏倒在地,大家连忙请了大夫来给他看病,大夫看完都是啧啧称奇,直言这个好汉浑身都没有什么好肉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老天开眼。
这样的壮举也震惊了十里八乡,沈铁成一下就出了名。人们纷至沓来要结交这一位英雄,各路地痞流氓,江湖游侠儿都想要过来跟他套交情。老秀才担心沈铁成仍然年幼,万一被这些人带坏了以后走了歪路那就不堪设想,于是做主将沈铁成送到了一个教头那里学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