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周禛，正在牢房里审讯杨青。自从他把杨青还有施老头一起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把两个人分开关押。施老头年老体弱，监狱的环境对他来说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健康。出于种种考虑，周禛最终还是选择将施老头放了出来，另外准备了一间屋子给他，一日三餐照送，只是不允许他出门，离开所处的屋子。

当然对于杨青，周禛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入狱之后，杨青就一言不发，一句话都不肯说。衙役狱卒想方设法让他开口，硬是没有撬出来一句话。最终他们还是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周禛。

周禛看着杨青，短短几日未见，杨青几乎已经判若两人。狱卒们的手段都不是盖的，为了让他开口大概费了不少功夫，看看杨青身上的血痕还有破旧的衣物便可以料想一二。

“你这样不开口死扛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周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反正也逃不过一个死。”杨青慢慢地说道。他的声音十分嘶哑，毕竟许久都没有说话，乍一开始说话还有些不习惯了。

杨青杀害顾云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接下来周禛想要知道的便是他是如何贩卖私盐的。毕竟从盐场拿出来的账本，周禛已经仔细翻过了，单从账面上看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不对劲。周禛想不明白盐的数量还有价格都对的上，那么杨青又是从哪里抠出来私盐给万通堡的？

杨青显然很享受给周禛出了难题的感觉，他咧着嘴微微一笑：“你不是号称青天大老爷么？这样的小把戏想必也瞒不过你。”

这种带着明显恶意的挑衅并不会激怒周禛，他转而问起了别的问题，“你已经是盐场的承首了，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再去贩卖私盐呢？”大宋官吏的待遇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只要老老实实干下去，衣食无忧还是有保障的。

杨青忍不住嗤之以鼻，似乎对周禛居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感到十分不屑，“这世界上还没有不爱钱，嫌钱多的人呢，我的指挥使大老爷。”

“那你的钱呢？”周禛逼问道。

“那自然是藏起来了。如果不是你们反应快，我应该早就远走高飞了吧。”说到这里，杨青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表情。说到底还是自己侥幸心理太重，本来施老头被抓起来的时候，杨青还并不觉得如何。他知道施老头一定会把这一切的罪名都揽过去，就算周禛他们怀疑自己，也没有充分的证据指向自己。

谁知道周禛居然作了两手准备，闯进了自己家中拿到了那一件衣服，还有就是万通堡居然被人给捅了出来，这都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也导致他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没有逃跑成功。

周禛又问了杨清几个问题，不出意外他的回答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或许是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官府判了死刑，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杨青说话更加肆意，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充满谦卑。

周禛审问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成果，只好再派人把杨青关了回去。杨青站起来，冲着周禛露出一个微笑，接着转身便走。

周禛低下头苦笑了一声，这个案子到现在，他没有任何的成就感，只有不断地挫败感。虽然案子已经案情明朗，但是最终结果会是如何，依旧像是笼上了一层烟雾，令人雾里看花。

此时，赵栀在家中也很是头疼，周禛拜托她照顾施老头。施老头刚刚出狱的时候，身体很虚弱，还是他们请了大夫来，又精心调养了几日，施老头才逐渐恢复了元气。

但是恢复过来的施老头整日里就念叨着“人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杨青是无辜的”之类的话语，可谓是不厌其烦。

有一次赵栀实在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施老，杨青已经承认是自己杀的人，您没必要替他掩护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施老头顿时一惊，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之前周禛他们抓捕杨青，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施老头，因此施老头是头一次知道这件事。而赵栀刚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合适，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杨青已经认罪了。”看着施老头那一张悲怆的脸，赵栀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硬起心肠告诉他，“他承认是他杀得顾云了。”

施老头再三确认过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下子颓唐了下来。他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方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赵栀见状有些担心地问道：“施老？施老？”

施老头应了一声，长长的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就衰老了许多，被抽走了精神。

“施老，你这又是何必呢？”赵栀劝说道，“杨青杀人的时候就该想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这是罪有应得，你又何必为了他去顶这个罪呢？”

“赵小娘子，你这是不懂。”施老头叹了口气，“我跟杨青非亲非故，他却愿意供养我后半辈子的生活，说是报答我的恩情。其实不过是数十年前给他吃过几顿饭而已，恩情早就偿还完了，现在是他是我的恩人。”

赵栀静静地听着。施老头来到这里这么些天，除了顶罪的话语，还很少说其他的。他年老寂寞，就算是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施老一定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向杨青来报恩。

“我已经是个老废物了，没有什么能替他做的。，实在不行就用我这条命去偿还吧。”施老头说着，忍不住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可是顾云又何其无辜？”赵栀忍不住指了出来，“我听田氏说，顾云也经常替您打水，对您还算照顾。您这样做，又怎么对得起顾云？”

施老头闻言噎了一下，叹了口气，“我知道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顾云，是我对不住他。顾云死了，就用我的命去还他吧。”

“施老，你这又是何必呢？”赵栀再度叹息道。她能够理解施老的心情，但是这样的事情不是那么计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