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栀目送施老头远去，心中百味杂陈。杨青是他们抓住的，没想到后事的安排也是他们在打理，世事无常就是如此吧。

周禛陪在赵栀的身边，一起看着施老头乘坐的马车逐渐远去，他将一只手搭在了赵栀的肩上，“回去吧，阿栀。”

赵栀点点头，回过身两个人并肩缓缓而行。路上，周禛斟酌着词句，“阿栀，官家在让我回京了。”

“回京？啊对了，你本来就是汴梁人。”赵栀点点头。

“我上书婉言拒绝了，但是官家未必会罢休，说不定会下旨意直接让我回去。”周禛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你就要和我一起去京城了。”

“我也去么？”虽然理智上赵栀早就知道迟早她也会去的，但是真到了那么一天，赵栀还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的茫然。

“阿栀，汴梁是一座很有意思的城市，你肯定会喜欢那里的。”周禛连忙说道，阿栀喜欢有趣的东西，汴梁一定符合她的要求，“再说你到了汴梁，我会照顾你的，你完全不用担心。”

看着周禛殷切的眼神，赵栀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会照顾我的，那好啊。”

赵栀的这一句许诺显然让周禛放下心来，他笑着拉过赵栀的手，觉得心中突然轻快了起来。

“不过阿禛，在去京城之前，我想先去家里看看。”赵栀看着周禛认真地说道。她在明州不知不觉已经呆了数月，都没有回家去看看，还真有些想念。如果以后还要去京城，再回一趟家那也太麻烦了，还不如趁着现在赶紧回去看看。

周禛一愣，很快就答应下来，“也是，你也该回去看看了。”这么久了，阿栀一定是想家了吧。也是，这本该是他来注意的事情的，这几日忙昏了头，对阿栀也少了几分关注。周禛这么想着，心头不觉得有些歉意。

“那我们明日就回去？”周禛问道。

“没必要那么急，过几日吧。等到私盐的案子彻底结束，咱们就回去看看。”赵栀回答道。

“那也好，也没有几天了。”这个案子拖了那么久，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会很快的。

再说青州那边，接到官家的判决，方纪倒是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这件事情的大头还是在明州那边，自己只要按照官家的判决去做就好了。至于官家提出的嘉奖，方纪也不过一笑置之，他并不在乎那个。

沈铁成也看了判决，嗤之以鼻，“官家就只是想着赶紧把事情平息下来。”

“私盐案子牵扯巨大，深挖下去要有十分的魄力。官家这么处置也正常。”方纪不以为意。

“你不是胆子很大么？”沈铁成斜着眼看自己的弟弟。

“就算我查这个案子，我也要先把你送得远远的，最好送到海外，一辈子也回不来，然后我再来彻查。”方纪微微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案子查下去，只怕牵扯出来的不止是太子，全大宋的大商户只怕没一个干净的，真要查，那就是一己之力对抗大宋官场与商场，想一想还是挺刺激的。不过还是要把你送走，省的耽误我事情。”

沈铁成嗤笑了一声，内心却是门儿清。方纪嘴上说的嫌弃自己耽误事情，实际上是害怕会牵连到自己。一己之力对抗官场商场，哪里是螳臂当车，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树，不仅没有成功的希望，还有粉身碎骨的风险。他其实很庆幸，在私盐的案子上面，方纪并没有太坚持己见，一定要查下去。

周禛写给方纪的信件，沈铁成在路上就想偷看了。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一直等到回到了青州见到了方纪，才把信件交给他。方纪看完之后，又把信件递给沈铁成，让他也看看。

虽然周禛在信件之中写得十分委婉，但是沈铁成也不是傻子，立刻摸出了周禛的真实意思。只是这也出乎了他的预料，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跟当朝太子扯上了关系。

沈铁成对于身居高位者向来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这件事干系重大，他更害怕自己的弟弟头脑一热，不顾一切的就想冲出去。因此看完信件之后，他第一眼就对上了方纪的目光。

“阿兄，你如何想？”方纪首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适可而止吧阿纪。”沈铁成立刻回答道，他不在乎什么太子的名誉，他只在乎自己的弟弟。

方纪叹了口气，口气之中既有遗憾似乎也有些释然，“我原本担心这件事跟吴知州脱不开关系，想到吴知州还是自己的恩师就觉得寝食难安。周禛的这封信倒是解决了我的这一个顾虑，但是万万没想到，又给我引来了新的烦恼。”

太子牵扯到这件事情中，就意味着事情更加复杂了。当初自己离开汴京，就是不想在太子与嘉王之间站队，他只想安安心心地为百姓们做一些实事，而不是成为上位者手中的棋子。万万没想到，他都跑到了青州来，还是没能避免牵扯到站队的风波之中。

“阿纪，这件案子你该怎么上报还是怎么上报，只要把一切都死咬在万通堡的层面就可以了，再往上你就不必管了。”也亏得太子做事还算干净，如果不是周禛的来信，他们根本不知道上面居然是太子，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就好了，吴知州是无辜的，那就够了。

“让我想想吧。”方纪没有立刻给出沈铁成自己的答案。

几天之后，方纪终于上了一封奏折，并且还把奏折的手抄本给周禛送了过去。这让沈铁成大大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方纪最终还是没有坚持继续追查下去。

这一封奏折自然也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是比起幕后的真相来，这样的波动不过是正常现象而已。沈铁成想到这里，不由得问方纪：“阿纪，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方纪楞了一下，随即笑道：“也不算突然想通了吧，只是想到了我并不想做孤胆英雄而已。”一个人对抗庞然大物，听上去很有悲壮的英雄气味，但是方纪并不想做这样的人。他会为了百姓的不公去发声，去争取，去四处奔走，但是不想成为上面人的手中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