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何须阿娘挂在心上?”周禛不以为然。他阿娘当年可是被先皇亲自教养的人,说句不敬的话,就算是当今官家都没有这样的待遇。阿娘从小所闻所见,都远非常人可比。这种台官弹劾的场面,还远远算不上什么。
“你倒是像足了姨母。”李珏想起那一位面容端严的姨母来,不由得摇摇头。这位姨母自小出身不凡,李珏也是尽知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就足以形容她的风采了。周禛这一点就十分像他的母亲,“遇到这种事,也是没有半点慌张的。”
被台官们蜂拥而上的弹劾,纵使他们说的不尽不实,也还是要上书自辩的。这些人就靠着盯别人的错处活着,所以一开始咬人就咬得很狠。就算是中书门下、三司与枢密院的高官大吏,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他们,主要实在是不胜其扰。
“其实台官们的奏折,都是吴知州在暗地里策划的。”周禛脸色平静。
李珏却是大吃一惊,“吴知州?”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你们两个是商量好的?”
既然是吴知州鼓励的,那么周禛定然早就知情了。让台官们来弹劾自己,这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闹大点让官家看看。”周禛说得简单。台官们到底是在京城,明州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他们哪有千里眼顺风耳一下子就知道周禛在明州强抢民女?
这些消息,便都是在周禛与吴知州的默许之下,让人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要营造出周禛已经堕落了的假象。也是为了让官家知道,周禛心中全无公主,如此胡闹行事,将来也未必是公主良配。
在脑子里面想了一会儿,李珏就明白了周禛与吴知州这么做的苦心,他又是好笑又是感叹,“只怕你这么做,仍旧打消不了荣庆的念头。”李珏摇摇头,“周禛,你还是太不了解女人的嫉妒心了。”
周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就被女子迷住了。看在荣庆眼里,她不会觉得是自己的心上人出了问题,只会固执的觉得一定是那个女子用了什么下贱招数吸引了周禛。到最后,全部的怨念都集中在那名无辜女子身上了。
李珏对周禛解释了一番,随后便说道:“这次回京城,只怕阿栀会跟着你受不少连累。”说起这个,李珏还是对赵栀有着深深的情愫还有怜惜。
周禛面色阴沉,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会不顾一切保护好阿栀的。”刚开始对阿栀只是满怀歉疚,但是再慢慢开始在意这个小娘子,到逐渐习惯她的存在,见不到她便怅然若失,周禛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赵栀了。
既然是自己把她拉下水的,自然就要好好护她周全,再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李珏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一阵响动,赵栀跨进门来:“阿禛,听说你接到了官家的旨意?”
赵栀在家中就听说这样的消息,她那里放心的下来。在家里转悠了几圈,还是决定到周禛这里问问消息。
“阿栀,你来了。”见到了阿栀,周禛立刻站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就勾了上去。见到她面有担忧,随即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官家是在叫我回京呢。”
近日里朝中在弹劾周禛强抢民女的事情,赵栀也听说了一二,是李珏告诉她的。李珏觉得瞒着她不是一个事儿,这件事多多少少也跟她有关,还是要让她知道。这是告诉他有这件事,并没有告诉赵栀弹劾的折子多的让官家不堪其扰了。
就算如此,赵栀还是有些忐忑。她这也算是跟着周禛在官家那里挂上了个号,看上去多半都不太好。不过见到了周禛,赵栀心中的焦虑便都消失无踪,她相信周禛会保护好自己的。
“啊,要让你回去了吗?”虽然早就知道迟早要走,但是赵栀还是觉得有点太快了,她还没有准备好离开家里呢。
“阿栀,这几日准备一下,我们就要走了。”周禛见到阿栀低下头想着心事,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柔和地说道,“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赵栀抬起头对上了周禛的目光,微微一笑,“好。”
王氏和赵二郎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就消失了。事到如今,王氏已经后悔让女儿跟随着周禛,虽说这个少年郎的确是不错,可是齐大非偶,阿栀怎么看处境都不太妙。吴知州虽然说得好,担保阿栀坐上平妻的位置。可是就算阿栀最后落了个被让遗弃的糟糕境地,他们一家还真的能去找吴知州不成?退一万步说,就算去找吴知州了有什么用?女孩儿家就这一辈子,毁了就是毁了,哪里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还是赵栀缠着母亲百般说和,再有赵二郎到底看得长远些,到底想叫赵栀有个好前程。阿栀之前已经跟着周禛去了明州,这是抹不掉的事实了,如今做到了一半再想不做,那岂不是两头都落不到什么好。
况且赵栀自来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将自己脚下的路看的清清楚楚,旁人是再也劝不得的。
王氏心知女儿是必定要去的了,最后几天里更是使出浑身劲儿给女儿做好吃的,再为她准备行李。做娘的到这里方才是柔肠百转,只觉的这个要让女儿带着,那个说不定也有用,简直恨不得叫她把全家的家底都带在身上,然后自个儿再跟了去,才叫放心。
赵栀知道王氏不放心,可是看她给自己带了那么多东西,也有点哭笑不得,“阿娘,真的用不了许多。况且这些在汴梁肯定都能买的到。”
“那哪里有在家的好啊。”王氏是个绵软性子,从来不跟女儿还嘴的,这里也顶了她一句。赵栀也不生气,她知道阿娘心里不痛快,温声哄道:“好好好,随你,随你。”
王氏情绪不好,就连这几天周禛李珏来家里吃饭的时候,都没少受她的挂落。她本来忌惮着两个郎君身份高,很少出言的。但是如今想起女儿心中不平,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