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禛静静地喝完自己那一杯玉鼎石花，略坐了坐，发现徐成恪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便礼貌地提出了告辞。这里到底是人家知府的地盘，他们也不好久待。

徐成恪微微点头，便目送着两位年轻人相偕离开。他们走后，裴文渊才静静上前，徐成恪对他说道：“文渊，你看两位小公爷感觉如何？”

“周禛果然是做实事的人，之前到底是殿内直卫，性子沉静。”裴文渊不假思索，“李珏就要活泼一些，但终究也还是知礼的。”

权贵之家，最容易出纨绔。最让人痛恨的莫过于目无法纪，恃强凌弱的纨绔，但是这两个人明显不是这一类的，这便足够了。至于两个人能做成多少事，裴文渊原本也不报什么指望，只要两个人安分做事，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这句话裴文渊藏在心底没有说，但是徐成恪却是一眼看了出来：“文渊，周禛在明州做的功绩也是实实在在的，这个人并非没有才能。”切莫小瞧了他。

裴文渊却有些不以为然，明州知州是周禛的老师，焉知是不是老师故意要捧学生上位呢？但是他也没有反驳徐成恪：“只要不是不学无术之人就可以了。”

开封府也容不下这样的人来做事情。徐成恪微微一笑：“我到底是有些老了，到时看看年轻人是如何做事的。”

赵栀这一日也没有闲着，严大嫂要出门买菜，赵栀便自告奋勇要与她同去，也想借此看一看京城百姓的生活。

这个时候百姓们买菜已经十分便利了。宋朝鼓励商贸，所以街边处处都有商贩买卖。而且有些都是固定的地方。比如如果想要买新鲜的蔬菜，就要往定西大街的官桥一带；想要买猪肉，就要去南薰门附近，若是想要吃河鲜，还要往虹桥走。

严大嫂只当赵栀是初来汴京好奇心重，便一路买菜一路跟赵栀介绍着汴京的种种。

第一次跟周禛李珏一起来的时候，赵栀见识到的汴京，是他们眼中的汴京。在严大嫂的口中眼中，汴京又是另一副不同的面貌。

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挑着新鲜蔬菜进城买卖的小贩们就到了街上。他们有的要给蔬菜店铺送货，有的则是就在路边叫卖。汴河上的下水门一开，等待已久的船只立刻在汴河之上铺陈开来，有些跑得快的船只抢先一步占了码头，挑夫们早就呼和着号子开始等待卸货了。

除了大船之外，有些小渔船则是停在岸边，船上摆着新鲜的鱼获，船夫跟岸上的人讨价还价，买了几尾鱼还可以饶上一条小鱼，算是个添头。

街上的点心铺开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要讨生活的人起的都很早，匆匆买了一个胡饼或者蒸饼，就着几口冷水就是一顿早饭。而赵栀刚出门的时候，就听到附近国子监的学生们开始吟诵经书，声音朗朗。

街上的店铺有些已经开张，有的店铺伙计还在打着哈欠卸门板，一眼望过去，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忙忙碌碌的早晨，看在赵栀眼里，却是充满了好奇与惊喜。

不为别的，就在于这样的清晨景象，实在是与后世太过相似了。如果不是处处街景都不同，赵栀都要觉得自己是又回到了后世。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如果非要穿越，宋朝是最适合现代人穿越的时代了。

严大嫂很快就买好了菜打算回去了，赵栀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一家书肆，就决定进去看一看。书房里的游记已经看了一些，赵栀还想要再买一些待会去看看。

她走进了书肆，老板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书肆里的多半是男子，等闲女子不会识字，若是能读书识字的，一般也不好直接进书肆买书，都是让丫鬟代劳。老板以为赵栀也是丫鬟，也就没有太理会。

赵栀哪里知道这些心思，顺着书肆摆放的书籍一排排看过去。此时活字印刷术已经出现了数十年之久，得益于这项技术，书肆里的书籍要便宜许多，至少普通读书人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书的种类也多了不少，除了寻常的四书五经，蒙学书籍，还有许多游记诗集经书等等。

在书架上面挑选了半日，赵栀还是搜罗到了不少有趣的游记，最后挑了几本就去结账。正在结账的时候，赵栀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老板，《岭南漫游记》这本书没有了吗？”

赵栀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到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女，梳着双丫髻，身着绿色褙子淡黄纱裙，眉目清秀，耳朵上塞着两个碧玉坠儿，看着打扮很是利落。

“不巧了，这本书已经被这位小娘子买走了。”老板指着赵栀，笑着对这个少女说道。

那个少女目光落在了赵栀身上：“这位小娘子不知是哪家府上的？我家娘子喜欢这本书很久了，不知你家娘子能否割爱？”

赵栀摇了摇头：“我不是哪家府上的，这本书我也很喜欢，是我自己要看的，因此恕我无法割爱。”

那个少女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但是她很快便收敛了神色，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就走了。

赵栀不以为意，老板听到了她的话也有些惊异，不由说道：“小娘子不是什么府里的丫鬟？”

这话问的很是失礼，但是赵栀也明白这个时候女子出门多有限制，倒也没有太在意，“我不是。”

老板也觉得自己刚刚的问话不太妥当，见赵栀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也就识趣的不再提问了。替赵栀包好了书，就送她出了书肆的门。

再说那一个少女没有买到书，郁闷的回到了距离书肆不远的樊楼。她家小娘子一向喜爱樊楼的早点，有的时候会早上出门亲自去樊楼吃早点。

少女回到了二楼的雅间之中，冲着正在用餐的小娘子行礼道：“娘子，我去的时候那本书已经被人买下了。我问那个人可否割爱，被拒绝了。”

用餐的小娘子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筷子，拿起一边的茶盏略略漱了会口，然后再用丝帕擦干。此时她方抬起头来：“没买到就算了，你又何必不高兴？”

“只是差一步，多少有些不甘心。”少女显然还没有转过弯来，依旧是有些小情绪。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走到小娘子身边服侍着她，无意间往外面看上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