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若是按照金一珍的结果,基本上就可以定性为自杀事件。如果是自杀的话,官府之人所
能管得也不太多,无非是调查清楚之后,让苦主家人自行收敛。
但是周禛总觉得有些太过草率。别的不说,就说他听胡老大说了几天的案子,以前左厅干的活里面,也不是没有遇到他杀假冒自杀的,所以周禛对于这件事宁可抱着谨慎一点的态度。
心中有了主意,周禛便对吴天说道:“贵夫人的尸身暂时还不能收敛,本官还有几点疑问,需要请专人再核对一遍。”
吴天愣了愣,眼睛微红,“周推官是看出来什么了?有什么不对劲么?”
周禛端严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好像真的知道了什么一般。没办法,他总不能告诉别人他只是怀疑,一点证据都没有吧。
好在他话少,脸一端着颇能吓唬人。周禛沉下脸:“此事现在还不好说,须得请专人请教过后,才能有定夺。”
开封府的判官都如此说了,吴天也是无可奈何。他看着虞侯们张罗着用架子架起了容氏的尸身,朝着外面的大马车是运送。还好上面还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麻布,倒也没有唐突死者。
“周推官如果有了结果,也请尽快告知我们。”吴天将眼神从门外依依不舍的收了回来,眉宇之中忧伤尽显,“那到底也是我的妻子。”
生前已经受尽苦楚,死后如果不能早日下土安葬,也是对不起她。时人对于生死十分敬畏,死者还是要早日入土,方能往生极乐,不再受生前之苦拖累。
周禛点点头,“这是自然。”他也希望这件事不要节外生枝才好呢。
在回去的路上,李珏缓了半天劲才回过神,他看着周禛道:“阿禛你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周禛老实回答。
“咱们什么关系你还信不过我?”李珏满脸的不相信,周禛向来不是个无的放矢的性子,他既然要把尸体带回开封府,定然是有什么异常。李珏自己是看不出来,确切的说他连尸体都不想多看,一眼大致扫过去,李珏的后背就出了毛汗。
“不是我要瞒着你,的确我发现不了什么。”对着李珏,周禛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只是觉得金一珍检查尸体太过草率。当然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男女之别终究存在,金一珍一个大男人不好检查女尸,更何况人家丈夫还在现场。”
“那你是想让阿栀再去看一遍?”闻弦声知雅意,李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错。”周禛点点头,“这个还是邀请阿栀出马。”
两人也没有回去开封府,而是直接转向了赵栀的住宅。赵栀正在窗前看着自己新买的游记呢,见到两位前来也是惊讶,笑道:“你们不是应该在开封府当差吗?”怎么开小差溜出来了?
“阿栀,咱们手里接了一个案子,想让你去看一看呢。”不待周禛说华,李珏口快,就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跟赵栀一股脑说了出来。
赵栀倒是没什么意见,她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只是……“开封府那样的地方,允许女子进入查案?”
这才是赵栀担忧的地方。
“你只管去,干系有我担着。”周禛背着手,面色平淡,眉毛更是动都不动一根。在想好让赵栀来帮忙的时候,周禛就想到了必然是会有人传些流言的。但是如果因为畏惧流言而不去做原本就是正确的事情,那更是他所不齿的事情。
赵栀冲着周禛微微一笑。周禛身上的这种决定的事情百折不回的劲头,就是她一直都喜欢的地方。
周判官与李推官带了一个女子进入开封府,守门的厅子自然不好阻拦,但是从正门到仪门,那么多部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会没有闲话出来呢?
就算是厅子虞侯,也有不少跑到了胡老大那里嘀嘀咕咕。胡老大听说之后先是吃了一惊,但是立刻就训斥手下人:“把你们的嘴都闭好了!这不关我们的事情,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了,谁再说闲话,就直接滚回家去!”
这就看出平日里李珏着意结交拉拢这些人带来的好处了。胡老大内心何尝不是在思量,就算不能明面说一句相帮的话,至少能做到不落井下石。
同样的话自然也传到了知府徐成恪那里,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饶有兴致的跟裴文渊八卦:“这个小娘子,就是之前说周禛强抢的民女吧?”
“知府,现在哪里是说这些的时候?”裴文渊一脸无奈,“底下人都因为这件事很是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啊。”
至于话有多不中听,裴文渊就算不说,徐成恪也能猜得到。众口铄金,积销毁骨,这样的道理徐成恪一个人精如何不懂?
“周禛如何说的?”徐成恪并不焦急。
“周判官说他让赵娘子过来查验尸体。”裴文渊立刻回答道。自从赵栀进入开封府的时候,就有人凑上来询问周禛带女子过来干嘛,周禛便是如此说的。
只是他这个说法,少有人信。说良心话,裴文渊自己也不相信。一个女子去验尸!且不说开封府有自己的仵作,人家金一珍可是出自仵作世家,这一行的老手了,周判官也没听说跟别人有仇,怎么就带了一个女子进去生生的落了金一珍的面子?
而且,一介柔弱女流,见到尸体不昏过去就已经是胆气过人,更不用说还要动手触摸了,她能干什么啊!
这就是裴文渊心中所想,也是开封府大部分人心中所想。女子嘛,相夫教子才是本职,来这里添什么乱?
赵栀不是傻子,从开封府一路往里走,见到的人是何目光,那些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如有实质,她又怎能不知?
只是,她从来是不畏惧这些目光的。所以她走的坦然。
周禛瞥了她一眼,平生竟然有了几分愧于人的想法。他带着赵栀进来,那些质疑不善的目光都是冲着赵栀去的,然而赵栀恍若未觉,这一份勇气的确让人赞叹,甚至自叹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