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了停放尸体的停尸房，身后也有些看热闹的官员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开封府很少出现什么大事情，想这样破天荒头一遭，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热闹会如何收场。

停尸房门口正站着金一珍。这个男人虽然瘦小，但是性格倔强。更何况早就有人过来告诉他周禛带一个女子过来验尸，金一珍心里能痛快那就怪了。

周禛停下来，冲着金一珍行礼：“金仵作，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跟你说的，但是我带着阿栀前来，并没有跟你争锋的意思。今日吴氏车马行的案子，因为男女有别的缘故，金仵作亦不好动手，故而我才带了阿栀过来。”

周禛话音郎朗，让看热闹的其他官员们也听的清楚。

“周判官，你该知道女尸一向就是如此检验的。”金一珍听了这番话，面色倒是和缓了几分，但依然面色不虞。

“一向如此不代表就是正确的。”周禛拱手诚恳道，“金仵作是行家，应该知晓尸体之上会有多少珍贵的线索。如果只是因为男女之别不能详加检查，因此错过的线索会有多少？”

金一珍面色微动。周禛说的不无道理，他在实际检查尸体的时候，有时候束手束脚，困难重重，的确是有许多遗憾的。

但是如果让这个小娘子检查了，万一她弄坏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啊。金一珍不有得看了一眼淡定的赵栀。这小娘子胆大包天，从进入开封府到了这里，态度从容步履稳健，看上去没有一点担忧。

“金仵作想必是担心我检查尸体出了岔子不好跟上峰以及苦主交代，”赵栀语气平淡的点破了金一珍的心思，“如果金仵作不放心，不妨在旁观看，我来动手。”

“如果阿栀闯下了什么祸事，都由我来承担。”周禛毫不犹豫得立刻补上了这一句。赵栀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金一珍心中掂掇了一下，咬咬牙：“可以，她可以进去验尸，不过我要在旁边看着。”顺便也可以看看这个小娘子是不是真的有些手段。

远处看热闹的官员们都是惊诧不已。金一珍性子古怪，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周禛这般不留情面，没想到金一珍居然做出了让步，还真是叫人下巴都要惊掉了啊。

金一珍做出让步，周禛自然都是同意的。众人既然说好了，那自然是鱼贯进入停尸房，掩上了门。

这可让看热闹的人们好奇死了，可是谁都不敢跟上去，只得在外面互相讨论着，半天没了结果也不想散去。验尸还能验多久？等出来看看金一珍的脸色，就知道这个小娘子到底厉不厉害啦。

开封府的停尸房果然远非地方可比了。不仅地方敞亮，还专门隔出了屋子给人换衣服洗手消毒。虽然用皂角水消毒效果好不到哪里去，但是有这等意识，就殊为不易。到底是天子脚下的地方，样样东西都比地方高出一等。

这个隔出来的屋子里面还有备用的衣服，可以简单的套在衣服外面方便验尸。这些衣服都是十分宽大，比照着男子的身材来做的，赵栀穿在身上就大了许多，还需要周禛帮她将袖子捋上去，再带上围巾遮住口鼻。

准备停当之后，众人才进入了放置尸体的房间。

此时虽是盛夏，但是甫一进入这个房间就让人感到一股透心的寒意。停尸房不仅广阔，而且四周走堆放着许多冰块。森森凉意让人忍不住都要打寒战。

赵栀知道自己在开封府的第一次亮相十分重要，不仅关乎己身，也关系到周禛李珏，因此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展现一番自己的才能。就算不是专业的法医，到底在相关行业浸淫多年，也不是全无收获。

点燃了皂角白术熏过尸体之后，赵栀便走上前细看此次的苦主。

年约二十五左右的女子，体重身高均是适中。虽然脸色青黑，但是五官依稀看得出来是个面貌姣好的女子。赵栀不慌不忙从头顶检查有无伤口，再依次往下满满查看。

女尸舌头外伸，赵栀看了看她的勃颈，青黑色的伤痕的确是在喉下，在略略抬起尸体查看后颈，勒痕呈现八字状，倒是符合自缢的特点。

在查看女尸的双手，十指纤长并无伤口，看得出来过得是养尊处优的生活。

袒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经查验完毕，接下来就要脱去衣服检查了。赵伸手过去慢慢解开了女尸的外袍。因为尸僵已经发生，所以这件工作并不轻松，李珏和周禛都上前帮忙。说来也奇怪，只要赵栀在这里，李珏这害怕尸体的毛病就要缓解不少。

金一珍本想出言阻止，他还是有些不习惯查验女尸，哪怕不是他自己亲自动手也还是怪怪的。但是他也知道，不真正检查尸体全身的话，那么这个尸检就是无效的。

只是时人最重男女大防，哪怕是大夫，给女子看病也是颇多掣肘；更不用说仵作面对女尸了。万一苦主的家人给你按差一个辱尸的罪名，那真是一盆脏水从天而降浇个透心凉还百口莫辩。

金一珍虽然脾气古怪些但也是有本事的。只看赵栀一上来边检查尸体顶心、卤门、额角、太阳等等的手法，他就知道这个小娘子也算有些章法了。虽然不知道她一个青春正好的小娘子怎么会检验尸体之法，但是人家做的还是有条有理。

她既然要继续检验下去，那就让她自己看看吧。金一珍也想知道这个案子还有没有什么隐情。

就这会儿功夫，赵栀已经将女尸的衣物都除去了，依次查看胸前两乳、胁肋、腰腹。这些地方虽然肤色都已经发青，但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损伤。

赵栀倒是很有耐心，慢慢往下看，甚至连阴门、谷道也没有放过。金一珍在一边倒是嘴角直抽抽，这样隐秘的地方，这个小娘子怎么看上去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也就是在此处，赵栀一直没有变得脸色才有了些微的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