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大,你去告诉吴天的时候,务必注意他的面部表情有无异常。”周禛想到这里,还是嘱咐了一句。
容氏的致命伤如此隐秘,身为枕边人的吴天的嫌疑顿时一路上涨。周禛也存了心思,如果真是吴天做的,自以为万全之策却被人看了出来,真的是很难保持冷静吧。
胡老大自然明白其中关窍,郑重道:“周判官放心,我晓得的。”
这边吩咐完,另一边赵栀已经和金一珍联袂前来。金一珍将复检尸格目交给了周禛。周禛接过先看了一眼,点点头,紧接着便撕下一页副页递给胡老大,“把这个带去给吴天他们看看吧。”
胡老大接过去便告辞出门,剩下的几页,其中一页要交给徐知府,其他的便是他们自己保存。这一番忙碌完,也可以暂时休息一下,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赵栀有真本事还很会看人眼色,这倒是让金一珍之前的不喜之心淡去了大半。毕竟有本事还脾气好的人,一般人缘都不会差。将赵栀送到了左厅之后,金一珍的事情便已经忙完了,所以他也就告辞离去。
等到金一珍离开之后,赵栀便开口问道:“这个案子你要怎么做?”
周禛知道赵栀不仅在验尸,甚至断案上面亦有智谋,所以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重点怀疑容氏的丈夫吴天,已经让胡老大过去试探一番了。”
赵栀闻言点点头,这也不算错。夫妻中若是一方离奇死亡,另一方一般都是作为重点嫌疑人,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但是更加明确的判断,还是要在收集更多的信息之后才能做出。所以眼下也只能暂且等待。她在开封府耽搁了大半日,眼见着天色已晚,周禛便自告奋勇要送赵栀回去。
赵栀本来是不同意的,“你这里有了案子,怎么好再分心?我一个人回去也是使得的。”
“事情那么多,忙也忙不完,着急也是无意,不如把你送回去好让我安心一些。”周禛坚持。
既然如此,赵栀也不多加客套。李珏还叫来了马车,三人一起回赵栀的居所。
因为赵栀尚未回来,所以就算天黑了严福也没有落锁。回到家中,严大嫂想到小娘子还没有吃东西,就把热在炉子上的饭菜端出来摆在桌上。赵栀忙了这么半天,自然早就饿了,周禛李珏这一日也没怎么吃东西,索性两个人还留下来吃了一顿饭。又歇息了片刻,方才离开了赵栀的家里。
周禛在离开开封府之前,将复检格目交给了裴文渊。裴文渊看了一遍就带去了郡圃给徐成恪过目。徐成恪也是刑狱上面的老人了,对其中的关窍也是知之甚深。他不由得笑道:“文渊以为如何?”
“不像是出自金一珍的手啊。”裴文渊感叹了一句。
那一张格目上面虽然仍旧是金一珍熟悉的笔迹,但是风格却迥然不同。金一珍也是开封府的老人了,他写的格目言简意赅,向来都是直指中心,懒得说废话。
但是这一篇格目,明显要细致许多。连苦主的年岁、身高体重等等都有大致的估计,报告则是更加详细,让人看了一遍就好像是亲自观看了一遍验尸的全过程。
今日开封府的热闹两人都是早就知道,“看来金一珍风格大变,就是因为今日那位赵栀小娘子了。”徐成恪兴致勃勃,似乎并不觉得周禛把赵栀带进开封府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位小娘子胆色过人,没想到在这上面颇有一手。”裴文渊看过格目,自然知道赵栀是如何验尸的。别的不说,这一份从格目里面就能体现的冷静理智以及老辣的经验,怎么看都不像出自一个妙龄少女的手啊。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不信也得信了。徐成恪倒是不以为意:“周禛眼光那么高,能让他看上眼的女子自然要有几分与众不同之处。”
验尸的本事算不上什么,一个女孩家会验尸只能算是惊世骇俗,但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领。真正让徐成恪注意的,是这背后透出来的赵栀其人。胆识过人,冷静理智,逻辑分明,这样的品质不论是表现在男子身上还是女子身上,都是一样的叫人难以忽视,十分难得。
如此的话,倒也无怪乎周禛会将她带到京城来了。
“只怕今日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朝廷上,那一群台官又要絮絮叨叨了。”裴文渊想得确实别的事情。御史台的那群官员,一个个刁钻不已,翻着花样骂人的本事都是炉火纯青,知道这件事又有说嘴的地方了。
“台官们就是如此,他们的嘴也很难捂上。只要官家是个明白人就行了。”台官们不是把周禛骂了个狗血淋头么?官家转头就把周禛调到了开封府,没有半分冷淡的意思,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裴文渊预料事情的确十分精准,这件事曲曲折折还真是捅到了御史台。
确切的发展是这样的。胡老大带着格目找上了吴天,直接开门见山:“容氏之死并非自杀,而是另有蹊跷,左厅已经接手,还望吴少东家配合调查。”
吴天的脸瞬时就白的跟纸一般,豆大的汗珠就下来了。胡老大眼光一扫,记在心里没有出声。他这边没有说话,另一边却有人凑过来震惊得问道:“官爷,真是如此吗?”
胡老大抬眼看了一下对方。这个人一身青色衣服,看上去倒也有几分体面,像是什么人家里的管家。
那人倒也乖觉,见胡老大打量他,立刻自我介绍:“鄙人姓杨,是容家的管事。”
原来容氏的父亲也是个举人,在京中小有几亩薄地,日子过得很是顺遂。他的弟弟,也就是容氏的叔父比起哥哥来读书更进一步,成了进士,最后还分到了御史台做了一个小小的言官。御史台的言官没什么油水还很容易得罪人。但是读书人最讲究风骨什么的,故而容家很以自家的言官小叔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