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彻底藏到了地平线以下，夜幕袭来，寒意也跟着袭来。

土豆被李布用绳子绑在实验室的椅子上，嘴里塞了一沓面巾纸，下午实在点了太多外卖，所以面巾纸也送了一大堆。

土豆被嘟着嘴只能靠递眼神儿来安抚李布狂暴的状态，李布手里正拿着土豆刚刚包好的针管，针管内都是各种颜色的溶液。

“说吧，这些都是什么，还有我刚刚离开之后你们都聊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啦？”

土豆非常希望可以解释给李布听，但被堵住了嘴只能坐在椅子上乱呜呜一通。

李布拿掉了土豆嘴里的纸巾，土豆连忙求饶“女侠饶命！你走后刁凡说这事儿不让我继续参与了就走了。”

李布则阴着脸“就这些？那他去哪了？”

土豆转动着眼珠努力的回想着还有什么细节可以一股脑的告诉这位祖奶奶，“啊！我估计刁凡现在可能去长乐医院了吧，下午不是说小志的配型成功了可以做手术了吗？”

“嗯，那这些是……？”

“额……”

土豆想顾左右而言他，但李布手里正捏着针管，不管是她的拳头或是飞脚打在自己身上都是个伤筋断骨，但又不想坦白，思绪陷入了非常焦灼的境地。

李布见土豆有隐情却又不说，心里大概猜出个七八分，“那这样，先给你打一支，然后你再慢慢想！”

说着就随便抽出一支针管，走近土豆的身边，土豆直接就慌了。

李布学着影视剧里医生打针时排除针管里的空气后，直接就想往土豆的胳膊上扎，眼看针头就要扎在土豆的身上，土豆慌不择言“且慢！”

喊得李布一愣，“啥？”

土豆眼泪都流出来了，“针针剧毒啊！我的祖奶奶，可不敢随便往身上扎啊！”

“哦？那这些都是准备给谁用的？”

土豆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从头讲起吧。”

李布点了点头，轻轻一跳，坐在了土豆对面的桌子上。

“我们可以说是发小，从初中开始就同班关系很好，你也知道，天临市只有一家孤儿院，政府和教育部本身对孤儿也是没有区别对待的，刁凡也像普通孩子一样，在学校上课，只有放学的时候，把我和笑语送回家之后，刁凡自己默默的回到孤儿院……”

另一方面刁凡用手扶着额头，踉跄前行，笑语的幻象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出现的位置有所不同，是长乐医院门外，‘笑语’背着书包，深情极度忧伤。

沿着人行道往长乐小区方向走去，慢慢的向前，步履缓慢，而刁凡就这样默默跟了一路，‘二人’一前一后就这样走到了长乐小区。

按照笑语现在的状态和这个时间，恐怕刁凡已经想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强忍着悲痛跟着笑语一步步上楼。

拿钥匙开门、进房间，一切都是那么熟练，与之前一起放学的时候不同的是，笑语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眼神涣散。

‘笑语’就这样在屋里的厨台下面，拿出一捆很粗的麻绳，刁凡明知道这是幻象，但依然强忍着头部的剧痛，想拼命的过去想阻止笑语的动作，但是每一次都是从幻象中划过，无能为力的感觉顿时充满刁凡的内心。

笑语抛掷绳子，搭上了房梁，又拿来一个小板凳，踩了上去，紧接着双脚一登……

刁凡跪在地上，捂着头痛苦万分，却喊不出一个字，无力的瘫倒在地。

土豆继续讲着他们三人的故事，“我很喜欢和他俩待在一起，因为凡哥和笑语有一种难以说明的成熟感。可能是因为凡哥是孤儿吧，而笑语也很少提起她经常离家的父亲。家庭不完整的孩子都会比较早熟吧，相比之下，我就幸运多了。”

土豆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确实他们心智上的经历要比我多。爸妈都很宠爱我，从小尽量给我创造做好的生活条件和学习条件。我最幸运的就是能成为他们俩的好朋友，不然我可能就会是一个纨绔子弟吧。”

李布听得很认真，已经把手里的针管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翻墙去探险、一起为同学打抱不平。每次撕破了衣服，笑语总是能娴熟的帮我们补好。可能是我们太淘气了，她在身上总会带着针线。我觉得他们就像我认识许久的亲人，让我感受到我是在生活，而不只是活着。小时候，爸妈给我创造的环境看起来很完美，但呆久了，就会觉得离现实中的世界越来越远，和他们在一起很简单、很纯粹、不用伪装。”

李布听到这里，终于问出了藏在她心里的那个问题，“你也爱她，是么？”

土豆沉默了片刻，“人会在对方被诗化的那一刻爱上她，一切的平衡就在初三那年被打破了。念完初中，我爸妈让我去国外读高中，我欣然同意。因为我需要长大、我需要变得成熟，我希望……我希望我们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土豆难过的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笑语和刁凡应该走在一起，我是以一种逃避的心态离开的，没有再联系过他们，因为我觉得他们一定会叫我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我等到的消息，确是参加笑语和她母亲的葬礼……”

李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到刁凡这10年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顿时把晚上刁凡说的那些污言秽语的怒气消散殆尽了。

“葬礼是在上午，刁凡急急忙忙草草了事，就想离开，我当时觉得刁凡可能是什么病发作了吧，就过去问他什么情况，结果他告诉我他学校还有课，不能耽误太长时间。我当时一听直接就火了，刁凡的状态和今天一样欠揍，我永远也忘不了刁凡那天说的话，质问我，‘哭？喊？还是跋山涉水走遍天涯海角寻找起死回生的方法？’听起来耳熟吗？”

李布也有点大跌眼镜的感觉，“他当时真这么说？”

土豆连连点头，“是啊，还有更过分的，还问我是不是非要在笑语的墓前哭到双目失明我才满意？还问我，于阿姨没钱看病的时候我在哪……”

“他可真过分！”李布有些愤愤。

土豆则摇了摇头，“其实原因你明白的”

李布看着土豆想起了今晚刁凡那些让人愤怒的言行，顿时恍然大悟的样子。

“从那之后，我们就没再说过话。刁凡高三那年拼命的学习，考进了全国最好的警官学院大学实习期间，在市公安局破获了几起大案，而我回到美国，休学、终日颓废度日，非常顺利的把自己吃成了个胖子。大学毕业回国后我才知道，当年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天临市要出现一个英才的时候，刁凡却‘消失’了，笔试第一的成绩，却直接放弃了公务员面试。我一直以为刁凡早就把笑语的事情抛到脑后了，后来我才发现，当时他那么做是不希望我也搭上我的人生。其实这么多年，没有为笑语做任何一点事的其实只有我。刁凡知道笑语和她母亲的死很可能没有什么蹊跷，很可能他追查至今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很可能那一切都是他个人的臆想和猜测，但他依然希望能给他们母女俩找到一个说法，而以此被荒废的也好，被消耗的也好，只有他自己的人生就够了。这可能是无法共患难最悲情的解释了吧？”

李布不觉中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你要是不和他假装情侣，我也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今天我开玩笑的叫你‘嫂子’其实也是希望刁凡能从笑语这件事走出来，直到现在我也依然觉得，刁凡下午的推论太过悬浮。而事实证明，他根本没有放下这件事一分一毫。而我能做的，就是靠家里，弄设备，做些力所能及的，也顺便让我家里人安心。他不希望你在牵扯到后续的事情里，因为他一定认为，别管你天生有多大的力气，整个事情的危险程度已经不受任何人掌控了。”

“那你准备这些针剂是要自己过去‘解决问题’？”

土豆点了点头，李布却眉头紧锁。

“真的除了这个方法就没有别的最优解了吗？”

土豆则神情严肃的解释，“十年了，不管是出于刁凡的执着，还是推断出的事情的真相，我都希望一切能快些有个了结。即便不是刘文，我也希望刁凡能彻底从这件事解脱出来！”

李布突然从桌上跳下来，“刁凡在医院，他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可能性大些，要不我也不会在这和你谈这么久，况且，既然刘医生能救他，就应该不会轻易杀他。”

“我还是不太放心，还是去长乐医院看看！”

刚说完李布就一溜烟儿的走了，人瞬间没影了，桌上的针管也一并拿走了。

这时土豆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绳子还没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