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梁安死去的第二天一早。
梁安张开的口腔内插着两根筷子。被深深插进喉咙的筷子支撑着梁安的上颌,让梁安的嘴巴都无法合上,头也无法低下。梁安的下颌和上半身都沾满了血渍。
两名警察拖着已经死去的梁安一直把梁安拖到警察局外临时搭建的一个台子上。
台子中间栽着一根十字架。那两名警察把梁安尸体绑在十字架上。
警长和王君鹏、陶子文、王之远及众多警官和警察就站在旁边,很多记者纷纷给他们拍照。台下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民众。
警长向记者和民众介绍:“这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就是前一段时间不断劫持孩子的凶手!”
众多记者纷纷朝已经死去的梁安拍照。
有记者提问:“警长,请问你们是怎么抓住凶手的?在凶手自杀之前,他有没有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
这个尖锐的问题一经问出,记者们和民众瞬间哗然而起,警长向大家示意安静。
警长没有回答记者的提问,而是说道:“接下来,就有请我们的王君鹏王队长来讲一讲抓捕凶手的过程!”
王君鹏一个劲儿地傻笑着,一直走到台子中央:“这个,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当时我带着人在街上巡逻,正好遇见有人要抢小孩,我就带人上去,直接就把凶手给抓住了。”
台下有一名记者叫徐磊。在其他记者纷纷拍照的时候,他大声向台上提问:“王队,请问你们是怎么确认你们抓到的人就是连环劫持儿童案的凶手?”
王君鹏说:“这还不好确认?我们把人抓了,回来一审就知道了!”
徐磊又问:“你怎么知道梁安是不是真正凶手的替罪羔羊?”
“他能说明白每一次作案的时间和地点,要替罪羔羊的话,他能知道这么清楚?”
徐磊继续追问:“就算梁安知道每一次作案的时间和地点,你怎么能确定这不是幕后真凶告诉他的?还有黄浦江边捞上来的那些孩子尸体有很多都是在临死前被注射大量违规药剂,请问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在凶手抢劫孩子的背后有一条更为隐秘的利益链?”
不善言辞的王君鹏一时回答不来,显得有点急躁了。
警长见王君鹏要失态,赶紧走上前,答道:“针对你的这些问题,我们在凶手自杀之前都详细地询问过,并做了笔录,那些违规药剂是凶手为了控制孩子才给孩子们注射的,他的身后绝对没有什么所谓的利益链关系。”
“既然凶手都自杀了,你们又是凭什么断定凶手的背后没有更大的利益链?难道你们就不怀疑,凶手之所以自杀,就是为了隐瞒他背后的利益链条吗?你们口口声声说梁安就是真正的凶手,除了审讯梁安的笔录,你们还有什么样的物证能够证明死者就是真凶?”
警长在一连串的逼问下无从回答,王君鹏怒气冲冲地跳下台子,直接冲向徐磊,一拳把徐磊放倒。
王君鹏边打边喊道:“我告诉你,人是我抓的,是我审的,我说他就是凶手他百分之百的就是凶手!”
所有的记者都朝王君鹏拍照,瞬间,镁光像不间断的闪电一样……
被打之后的徐磊的脸上多了一块淤青。他被一名记者同行扶着,走向街边。
记者同行提醒他:“这是在上海,不是你意气用事的地方。”
徐磊忿忿不平道:“上海怎么了?我在南京做记者的时候,问过比这更尖锐的问题。”
记者同行把他放在街边台阶上坐下,意味深长地说:“上海可不比南京。你呆时间长了,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们这些做记者的就是要揭开事情的真相!”
徐磊一激动,他的脸上又疼痛起来。他赶紧捂住。
记者同行也懒得理他,便道:“我也不跟你闲扯。我得过去多拍几张照片。”
看着记者同行重新走回喧闹的警察局门口,徐磊愤愤不平:“拍的照片再多,那也不是真相。”
徐磊检查一遍自己的相机,艰难地站起来,顺着路边走开了。
警长站在台子上讲话:“从今天起,梁安的尸体将会绕城三圈,然后被挂在城头一个月,以告慰被他害死的那些孩子,同时,也以此警示世人!”
警长讲完,走下台去,带着一众警察直接进了警察局。
王之远询问陶子文:“你说梁安的背后是不是真有一条利益链没被查出来啊?”
陶子文断定地说:“梁安只是一个替死鬼,真正劫持那些孩子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陶子文的这句话被身后的王君鹏听到了,本就面红耳赤王君鹏强压着怒气一声不吭。
等记者会结束了,王君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气恼地在办公室内来回地走动。就在这个时候,警长推门而入。
王君鹏赶紧站定,语气中带着不满和狂躁:“警长!”
警长问道:“怎么了?在这生闷气呢?”
王君鹏说:“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劲抓来的凶手却被别人说是一个替死鬼!”
警长反问王君鹏:“别人说是替死鬼,他就是替死鬼吗?”
王君鹏一脸疑惑地看着警长。
警长继续说:“我会把梁安的审讯笔录发表在报纸上,这样大家都会相信我们抓到的就是劫持儿童的真凶了。”
王君鹏虽然愤怒,但还尚存一丝理智:“警长,万一陶子文和那个记者是对的,梁安真是替死鬼呢?”
“不可能!”警长斩钉截铁地说。随即,他拍了拍王君鹏的肩膀,“行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梁安是被你抓捕成功的,下周开会的时候,我会当众奖励你的。”
警长拍着王君鹏的肩膀予以鼓励。听了警长的话,王君鹏立刻端正了自己的站姿,冲警长做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是!警长!”
梁安的尸体连同十字架被架在一辆囚车上游街,尸体上挂满了街道左右民众不断朝他丢弃过来的烂菜叶、臭鸡蛋等。
徐磊看着欢呼的民众,无奈摇头。
徐磊顺着街边往前走,在经过几个街区,拐了几次弯后,竟然走到了程氏姐妹的咖啡厅,不假思索地推门进去了。
徐磊意气消沉地走到咖啡厅前台:“一杯咖啡,不加糖!”
这是一天当中生意比较清闲的时段,咖啡厅内没有几名顾客。吧台里面只有程玉瑶一个人在核对账单。她抬头看了看徐磊,说道:“您先找地儿坐!”
徐磊坐在靠近吧台的位置,再一次把自己的相机拿出来检查一遍,随后就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一支钢笔和一瓶墨水。他拧开墨水瓶,翻开记事本,拧开钢笔笔帽,将钢笔笔尖浸在墨水瓶里。就在这个时候,程玉婉一把推开咖啡厅的门。
程玉婉喊道:“姐姐,我回来了!”刚喊完,程玉婉就看到了正准备写稿子的徐磊,“咦,你怎么在这儿?”
徐磊纳闷地看着程玉婉:“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我看见你挨打了!”
徐磊摇头苦笑。
程玉瑶对程玉婉说:“妹妹,别这么跟客人说话!给你这杯咖啡,给这位客人端过去。”
程玉婉接过程玉瑶给他的咖啡,放在徐磊的桌面,然后就坐在徐磊的对面:“你知道吗,在上海没有一个记者敢这么跟警察局叫板的,你是头一个!”
徐磊苦笑:“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啊!”
程玉婉继续说:“你被打了,你都没看见警长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说着,程玉婉自己就笑起来了。
站在吧台里的程玉瑶再次提醒程玉婉:“妹妹,说话注意点!”
“我知道分寸!”
等到程玉婉回过头来的时候,徐磊却是用着一种冷漠的眼光看着她。
徐磊说:“小姐,能让我静一下吗?”
程玉婉尴尬地看着徐磊,默默地从徐磊的对面站起来,悄悄走回吧台,然后在吧台看着徐磊暗自咒骂:“好心当做驴肝肺!”
徐磊把钢笔蘸足墨水,想了想,便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徐磊是一名记者,他这是在写新闻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