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平被杀的那天晚上,他在新港码头加班到深夜,刚刚接完南京打来的电话。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到了南京那家小报的报社,但是他手中的信件里面装的却是一沓白纸。
徐中平接完这通电话,他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收拾了办公室内自己的个人物品,拎着皮箱匆匆走出办公室。外面下着蒙蒙小雨,徐中平撑开雨伞走进雨中。
空旷的码头,阴冷的夜色。徐中平步履匆匆地朝港口大门走去。忽然,他听到了身后沙沙声响,便站定在一片空旷的场地内:“谁?”
郭庄槐从一个货堆的后面走了出来。
徐中平和郭庄槐对视着:“是陶公瑾派你来的,还是张兆霖派你来的?”
“你都是将死之人了,知道那么多还有什么意义?”
郭庄槐说着,手中寒光一现,一把匕首就朝着徐中平的面门飞了出去。徐中平闪身躲过,将手中的皮箱放在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双脚一蹬地面,雨伞收起,似一把利剑便朝郭庄槐的胸口扎了过去。郭庄槐侧身躲开,随即便与徐中平在这雨幕中激战起来。
程淑华的功夫是徐中平年少时教给她的,郭庄槐与程淑华能打成平手,跟徐中平交手几十招,便很快落入下风。
眼见着徐中平手中的伞似长枪利剑,而郭庄槐拿着匕首仅能招架后退。这原本是徐中平占了上风的一场打斗,但郭庄槐打着打着,忽然就虚晃了一招,便朝码头岸边逃去。八壹中文網
徐中平占了上风,想一鼓作气将郭庄槐拿下,便大喝一声:“给我站住!”随即追赶过去。这一追,徐中平就中了郭庄槐一早便设下的圈套。
在远处的一处建筑上,一早就埋伏好的狙击手严密地监视着河岸这片最适宜狙击的位置,等到徐中平追着郭庄槐进入了狙击手的视野范围,在一阵雷声的掩护下,狙击手就果断地开枪了。
徐中平胸部中弹,顿时就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圈套。可是,当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胸部转身想往回走的时候,郭庄槐却再次与他缠斗一处。这一次,徐中平就不是郭庄槐的对手了。
雨越下越大,徐中平胸部淌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并混着雨水在地面流淌。郭庄槐越战越勇,徐中平越来越虚弱。终于,郭庄槐再次将徐中平逼入了狙击手的视野范围。第二声枪响,子弹从徐中平一侧的太阳穴摄入,穿过徐中平的头颅,带着一股鲜红的脑浆喷射而出,徐中平也应声重重躺在了码头河边的空地上。
郭庄槐惋惜地蹲在徐中平的跟前,看着狙击手的方向:“真他妈扫兴,打得正爽呢就他妈一枪给击毙了,留下这一个烂摊子还得老子收拾!”
狙击手收了枪支和弹壳,训练有素地撤离那栋建筑。
郭庄槐用码头捆绑货物的麻绳在徐中平的腰上绑了一块大石头,然后将其推入河内。雨水冲刷,徐中平留在岸上的血迹也很快被清洗得一干二净。
郭庄槐做完这一切,看到了徐中平放在码头空地上的皮箱,撑开徐中平的雨伞在从那儿经过的时候,弯身将其拎走了。自此,郭庄槐与徐中平打斗的所有痕迹全都消失了。但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郭庄槐把徐中平丢入河道的时候,刚好被码头上的值班人员看到,那值班人员当时就吓坏了,第二天就辞职再也没来上班。
徐中平的尸体在水中浸泡了一个多星期。一个多星期后,一条货船停靠在码头的时候,船身刮断了被河水浸泡腐朽的麻绳,徐中平的尸体才算漂浮了上来。
案发之后,新上任的骆青山警长对此案尤为重视,让多名队长调查此案无果之后,才私下里找到早被停职的陶子文,叫他暗中查办此案。
陶子文私下见了码头上多位在职工作人员,最终将目光锁定了案发第二天便离职的那名值班人员,根据那名值班人员的描述,这才把犯罪嫌疑人锁定在郭庄槐的身上。
郭庄槐是父亲陶公瑾的打手,他杀死徐中平极有可能是得到了父亲的直接授意。带着这样的疑惑,陶子文在死牢中找到了父亲陶公瑾。
在会面室里,陶公瑾坐在陶子文的对面,陶子文却不敢与他相认。
此时的陶公瑾头发凌乱,浑身肮脏,目光呆滞,形神俱散。陶子文连着喊了几声“爸”,陶公瑾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一旁的狱警对陶子文说:“他在前几天就这个样子了,怕是以后也很难恢复了!”
陶子文伸手攥住陶公瑾被手铐拷在一起的两只手。可是他刚一碰触到陶公瑾的手,陶公瑾立刻就把手缩了回去,并不断地嘟囔起来:“我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说!……”
陶子文见父亲变成这个样子,不禁悲从中来,双目含泪。他悄悄靠近陶公瑾,并说道:“爸,我是您的儿子,我是陶子文啊!”
陶子文靠得越近,陶公瑾就越是向后退缩,并不断地重复着:“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陶子文热泪盈眶:“爸,是儿子不孝,儿子对不住您!”
陶子文知道从父亲这边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了,强忍住热泪,转身就朝外面走去。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父亲的声音:“子文哪,只要爸什么都不说,你就安全了。你安全了,爸也安全了!子文哪,咱们安全了,你妈就来找咱们。等你妈来了,咱们一家三口就好好的过日子。我带你们回乡下,去种茶树,种李子,你说好吗……”
陶子文回头,看着陶公瑾。陶公瑾双手拢在一起,就像是怀里抱着个孩子一样。他坐在墙根底下,摇晃着身子,拍打着那孩子的后背,哄着他。此时此景让陶子文忽然想起了他年小的时候。
年小的时候,陶公瑾也曾是这样子抱着他,摇晃着他,哄着他,对他说:“等我在上海打拼出了一片天地,就带你和你妈住更好的房子,吃更好的饭,穿更好的衣服,你说好不好?”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住在一个弄堂内的出租屋里,狭小的屋子内,陶子文的母亲正在做着晚餐,边做边说着:“别说那么好听了,我和孩子还就指望着你享福呢!”
往事就如昨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