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家丧礼的举行,张馨自杀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张家出殡的那天下着小雨。陶子文淋着雨,站在街边围观的人群里,看着装着张馨尸骨的棺椁从眼前经过。自从张馨被张兆霖禁足,陶子文就再也没见过她,没想到再见竟然是阴阳两隔。就在陶子文痛心不已的时候,一把雨伞打在了陶子文的头上。陶子文回头观看,为陶子文打伞的人竟然是祥姨。
“祥姨!”陶子文看见祥姨,赶忙掩饰自己的悲伤,“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祥姨看着陶子文的目光依然那么慈祥:“家里面的封条揭了,我在你家里去找你,见你不在,我就想到了这里。”
陶子文感激地看着祥姨:“祥姨,我爸进了监狱,现在别人躲我都来不及。我看,您……”
陶子文的话还没说完,祥姨就把它打断了:“你是在劝我走吗?”
陶子文一时语塞。
“我在监狱看你爸的时候,你爸装疯卖傻,也劝我走。我在你们张家当老妈子都十几年了,你们的家就是我的家,你说我该往哪儿走?”
陶子文默默地看着祥姨,心中腾起一股暖流,使他双目发涩。他用衣袖抹去刚刚渗出眼角的泪光,回过头去,继续看着渐行渐远的棺椁。在这个时候,一脸悲恸的张兆霖刚好从他的眼前经过。张兆霖看到了路边的陶子文,他们的目光也刚好碰触在一起。张兆霖的头上有了花白的头发,神情疲惫而悲凉,但他的目光却较之前更加凌厉,如一把利刃一般,一下子看穿陶子文的身躯。陶子文不敢与张兆霖对视,慌忙将头转到旁边。
祥姨小声地告诉陶子文:“老爷说了,让你防着张大帅!”
“我知道!”陶子文低下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张大帅嚣张不了几天了!”
祥姨惊讶地看着陶子文,想问却在话将出口的时候止住了。
陶子文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因为现在带刺玫瑰已经同警方合作,在陶氏医药大厦查到了张兆霖参与“生体”项目的账簿。前任警长周正发在浙江金华一带落网,并被遣送回上海警局,审出了周正发、陶公瑾、张兆霖三人操控“生体”项目的供词。与此同时,现任警长骆青山在南京总局申调的警队不日将抵达上海。
张馨的遗骨刚刚入土,疲惫而憔悴的张兆霖回到府上刚刚落座,他的管家刘全就慌里慌张的跑来了。刘全对张兆霖耳语几句,张兆霖忽然就火冒三丈:“什么?南京派人来收编老子的军队?这支队伍是老子一兵一卒给拉拢起来的,他们凭什么说收编就收编?”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走进张家客厅:“就算是你一兵一卒拉拢起来的,这支军队也是国家的军队,吃的是国家的军饷,怎么不能收编?”
张兆霖满腔怒火,他看着眼前的军官,一字一句道:“这支队伍是我的,我说不能收编,就是不能收编!就是蒋委员长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你是想造反吗?”
“我孤家寡人一个,就算造反又怎么了?”
军官与张兆霖对视着,紧张的氛围在客厅里迅速弥漫开落,张家的管家刘全悄悄从客厅退了出来。
偌大的客厅只有军官和张兆霖两人,他们都将右手探入腰间,缓缓打开装枪的枪套。
就在两人掏出配枪,即将朝对方射击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客厅外将两人叫住:“你们都是为国效力的军人,国难当头,你们为了军权,还把枪对准自己人,自相残杀?”
军官和张兆霖看向门口,从门口走进来的人竟然是新港警察局的现任警长骆青山。
骆青山大踏步走进客厅。
看到骆青山,张兆霖更加预感到事情的不妙。张兆霖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的神情,但他的内心却波澜起伏。他平静地说:“看来,你们两人是南京方面派来收我兵权来了!我张兆霖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南京方面这么忌惮?莫非是因为前段时间《秦淮时报》的那篇报道,南京方面对我起了疑心?”
军官刚要开口,骆青山便将其制止,并说道:“张大帅,我看您是想多了。纵然南京方面怀疑你参与‘生体’项目,并从中牟利,也不会贸然地就把您的军队给收编的。现在的时局您还不清楚吗?虽说现在共产党还盘踞在北方,但他们的触手早就伸到了京沪江浙一带。现在,大战将近,收编地方军队加入中央军,这也是当下政府的无奈之举啊!”
骆青山的一席话有理有据,张兆霖险些就要信以为真了,但就在军官迫不及待地上前跨了一步,并说:“既然你都知道原委了,现在就把兵权转交给我吧!”
军官的一句话忽然让张兆霖抵触起来。张兆霖忽然就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瞄准军官道:“你倘若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将你杀死!”
军官怒道:“我可是奉了上峰的指令才来收编你的军队的。你若敢杀我,就是跟整个中华民国为敌,你可要想清楚!”
说着,军官将一封密电甩到张兆霖的手上。
张兆霖看过密电,随即就是一阵冷笑:“跟整个中华民国为敌?我张兆霖就跟整个中华民国为敌了,你能将我怎样?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吗?”
骆青山上前把军官拉回,充当和事佬道:“我看你们都先冷静一下。张大帅,我知道您是舍不得您一手创建的队伍,但是,这上峰的指令也不是儿戏。谭副官,收编一支军队的事情也并非朝夕就能完成的。我看您到明天再来一趟,给张大帅一晚上的时间来思考利弊,您看如何呢?”
军官(谭副官)听了骆青山的建议,爽朗地对张兆霖说:“也罢!这封密电我就留给你一份,若是到了明天一早,你还想不通的话,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罢,军官转身就走出了张家的客厅。
张兆霖身体疲软地坐下,斜着眼睛看着下手的骆青山。骆青山径直走到张兆霖身旁的椅子,与张兆霖平齐坐着,然后说道:“张大帅,我能明白您的心思。您的合作伙伴没了,女儿没了,您现在唯一拥有的就是您的军队。倘若兵权也没了,您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张兆霖抬眉,看着身旁的这位青年才俊,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香烟,用火柴将其点燃,猛吸一口,然后将烟雾缓缓吐出:“骆青山骆警长,周正发和陶公瑾现在都在你的手里面,他们的供词也都是对我不利的吧?假如我没了兵权,就凭你现在手上的人证和物证,岂不是随时都能将我拘捕起来?你说是吗?”
骆青山看着张兆霖,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了:“你别忘了,我可是从你这接收了‘生体’的一些股份,我如果抓你,我的那些股份不就也没有了吗?”
张兆霖和骆青山互望着。骆青山的眼睛眼角上扬,似乎无时无刻都带着一抹笑意。看到这点,张兆霖越发地犹疑起来。张兆霖转过头去,意味深长地叹息,然后说道:“你让我好好地想一个晚上,到了明天,我肯定会给你和谭副官一个满意的答复!”
就这样,张兆霖将骆青山“哄”出了自家大门,随后,张兆霖就连夜赶到军营,从军营调出几十人,然后又带来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连夜赶到陶氏医药大厦,并将大厦包围起来。
陶氏医药大厦里,经过周俊生的悉心治疗,那些被注射生体毒剂的孩子们除了皮肤干燥枯黄外,他们的病情也都有了很大的好转。周俊生是跟孩子们一起吃住都在大厦里面的,当他透过窗户看到张兆霖的军队在大厦门口集结,就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便急忙从二楼的医院跑回顶层的实验室。
这个时候,今晚负责给周俊生运送新解药的郭字谦正在实验室内,周俊生赶回实验室就是为了让郭字谦尽快掏出是非之地,将消息带出陶氏医药大厦,并让程淑华等人设法营救大厦里的这些孩子。
郭字谦肩负重担,经周俊生一说,便赶忙顺着楼梯朝楼顶的小门逃去。但是,就在郭字谦推开小门的时候,小门的外面早有十几名持枪的士兵用枪口瞄准了他,只要他再往外跨出一步,这些枪内的子弹就会脱膛而出,射穿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