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突然想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泽浅便没了下话。
“去忙你的吧。”
“是。”
师爷下了城楼,不知怎么的,师爷总觉得今儿的泽浅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什么。
果然,一切如同泽浅所预料的那样,当夜胡蛮人就忍不住动了手,一切就如同泽浅说的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全青城的人都以为,只要有泽浅在,一切时那么的安全,可是,他们错了。
胡蛮人不是傻子,失败了一次就不可能失败第二次,没过多久,青城城楼就被人攻破了。
……
“师爷,不好了,老爷他不在了!”
“什么?”
恰好一个炮弹飞了过来,师爷没听到来人的报道。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师爷,不好了,老爷他不在了!”
“怎么可能,你到处找了没有?”
师爷觉得,泽浅那么的为青城,不可能关键的时候消失。
“找了!”
那人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师爷。
“我们找了很久,里里外外都快翻遍了,也没有找到老爷的踪影,只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条很长很粗的麻绳,有了这条绳子,就能够顺顺利利的越过城楼逃走。
一切就这样被定了局。
“师爷,你可有喜欢的人……”
这下子,师爷总算明白了,泽浅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啊,正是他没有喜欢的人,所以他不害怕受伤,可以同着青城的百姓同生共死。可泽浅不一样,他有他喜欢的人,为了喜欢的人,坚决不能让自己受到丝毫伤害,因为喜欢的人会心疼,他见不得她心疼。
难怪,他每次见到泽浅,泽浅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是心态强大,而是,没了她。
罢了,他又能如何?
“通知将士,尽力护送青城的百姓从密道逃离青城。”
青城外不远,有一处深山,不知道地形的人,很难进的去,只有那里是安全的。
“那老爷呢?”
明知故问的问题,将士还是要问,他们不信!
“老爷他……逃了,你们先走,我在这里同剩下的将士尽量拖延到圣上派人支援。将士们,你们记着,青城不能破,青城要是破了,我们的国家就没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青城。
“突然有一天,他回来了。”
泉萤看着我,笑:“馆主,你知道吗?当时我看到他,我有多高兴。”
我点头,却不语。
能不高兴吗?盼了好些年的人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要是我,我想定然是高兴得疯了。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为了我,趁着人不在,逃出了青城,他……做了逃兵。”
而这,也是泉萤最不想看到的。
“那时候,他一回来就让我收拾收拾行李,他说,我们要离开这儿,嵩朝迟早要换代。我不明白啊,但是他都那般说了,我只能信他,我也只信他。”
后来,泉萤终究是知道了,纸也终究包不住烈火。
“那时候,我同他出了深山老林,我们走的时候正是寒冬。”
一路上,泉萤时不时能看到路边儿奄奄一息的孩童和老人,有的孩子全身都被冻伤了,为了躲避寒风,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泉萤着实看不下去了,将手中的馒头递给一个瘦弱的孩童。
“泽浅,这是怎么回事?嵩朝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逃难的可怜人?”
泽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抚着泉萤的头。
有些事儿,你原本以为你只要不说,她就不会知道,可是,你错了,只要你做了,怎么也瞒不住。
“你就是泽浅?青城的县令?”
正打算起身儿讨些东西的老人突然停住了,望着泽浅,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泉萤将馒头递给老人,结果老人狠狠地甩了泉萤一下子,馒头从泉萤的手里脱落,滚到了雪地里。
老人怒了。
“俺才不要你们的施舍,你们可怜谁哩?俺们能够有今天的罪受,还不是你们造成的?你说你那么有学问,能帮助青城安危,你为啥要逃走?你知道不知道,青城是嵩朝的要塞,没了青城,全嵩朝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亏俺们还那么相信你,以为你会回来救俺们,俺们把你当成希望,可你嘞,你就知道逃跑,你就是个孬种,师爷为了俺们青城老百姓,被胡蛮人杀了。
他一个师爷还能尚且如此,你这个县令背着全青城的老百姓跑了,你好意思不?你这个怂种,现在猫哭耗子假慈悲,谁他娘的稀罕啊!俺就是饿死冻死,也不接受你们的施舍。”
老人话音刚落,就看到一旁的小孩子将馒头扔给了路过的大黄狗。
爷孙俩就这样走了。
“泽浅,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个老爷爷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不相信!
见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条大黄狗咬着馒头跑没影了。
泉萤急了。
“泽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说话啊,你说啊!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你说话啊!”
话到最后,泉萤的话音里都带着哭腔。
怎么可能,她的泽浅不是那样的人,她不相信!
“傻姑娘,不要哭,我心疼。”
泽浅轻抚着泉萤的三千青丝,伸手抹去泉萤眼角珠泪。
“我不哭,那你告诉我,刚才那个老爷爷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真的当了逃兵?可为什么她就是不相信呢?他可是她的英雄啊。
泽浅望着是泉萤发间隐隐可见的桃木簪子,终究是点了点头。
“他说的都是真的。”
泽浅真的做了逃兵,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错,可是啊,他不想让她像母亲那样等父亲,太苦了,她的姑娘,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啦。
所有的坏事儿我来做,所有的好事儿你来扛。
“为什么……”
泉萤不明白。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啊。”
曾经的他,就算蚂蚁偷偷吃了他做的饭菜,他还不忍心捏死它呢,如今这是怎么了?
突然,四目相对,雪零零落落地飘着,遮乱了泉萤的视线,可她还是看清了,那双熟悉的明眸。
映着雪映着她,还带着点点的心疼。
“那一刻,我明白了,他是为了我。”
泉萤端起那盏清茶,看着茶叶在盏中浮浮沉沉。
她说:“他爱我,所以,他为了我背了全天下的骂名,都没有什么。可是我呢?”
她笑,一双灵眸如今尽是沧桑。
“呵~我竟然伤了他。”
全世界,只有她能伤害他啊。
离江两岸,泉萤看着那些流离失所,或生或死的老百姓,忍不住喃喃自语。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选自李清照的《夏日绝句》)
泉萤想着,若非她,估计现在天下是太平的吧,她和那些祸国的女子有什么区别?
“这话本来是对我自己的发泄,我从来没有想到泽浅他会听进去。后来,他病的越来越重,我们只好去了一个小城镇,勉强度过日子。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害了他。”
那日,泽浅躺在病榻上,望着窗外,一双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么出神儿。
泉萤将泽浅从床上扶起。
“这是王大夫为你新调制的汤药,趁热喝了吧,这样才能好的快些。”
见泽浅接过汤药,泉萤又说:“王大夫说了,你这病需要靠你自己,心结抑郁,必须自己打开了,这样病才能好。”
泽浅将汤药碗递给泉萤。
“姑娘,是不是快要下雪了,我怎么闻到了后院的梅香?”
泉萤扶着泽浅的身子,望着窗外笑他:“你个傻瓜,昨儿才下的雪,怎么可能又快下雪了,后院的梅花是快开了,都打苞了,估摸着过些天就能开了。”
“是吗?”
依着泉萤,泽浅也笑,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生气儿。
“快该喝梅花茶了,一年不喝了,我有些想念那梅花茶的味道了。”
“过几天咱们就喝。”
要不了几天了。
泽浅点头:“姑娘,当年那件事儿不是你的错,错在我,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要你快快乐乐的,我的姑娘应该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姑娘。可是啊,姑娘,我给不了你幸福了。”
“又胡说了。”
他怎么没有给她幸福?有他在,她一直很幸福啊。
明眸望着窗外,不自觉泽浅又想起了初见。
“原来是泽浅公子,小女子眼拙,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姑娘,我若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然后忘了我,本就是我对不住你。”
泉萤听了这话,忍不住的心慌。
“瞎说什么呢,有我在你不可能死的,你还要陪我一辈子呢!”
泽浅只是笑,望着泉萤,伸手抚着泉萤那有些疲惫的面容。
“姑娘,这些天你受累了,往后,定要好好的活着,姑娘……”
手就这么从泉萤的脸上落了下来,轻轻的。自此,那双泉萤再熟悉不过的明眸再没有睁开过。
姑娘,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