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儿,不怕,往后我会是你的亲人,我的家便是你的家,从今往后,没人会再欺负你。
——月照
我给龙霜倒一杯酒,并不是离人醉。瞧着他那一身血染的僧袍,看来是将长风匆匆丢到龙家安排后后事才来的。
“所以,你就为了那长风,将整个邻村屠了个干净?”
龙霜将那杯月非喝尽,又续了一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现在又重复还有何意义。”
“是没什么意义。”我给自己倒一盏醉姝颜:“不过是可惜玄清道长那么用心护你。”
师傅说过,玄清向来极宠他那个关门儿弟子,为了让关门儿弟子在昆仑待的更长久些,不惜同阎王交易,要知道玄清最讨厌的就是阎王了。
“老板娘何时这么关心我的私事来着?”
龙霜端着酒盏,一双眼眸平静无波的,是啊,能让这双眼睛活过来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听闻,浮生酒铺的老板娘向来是凡尘往事不沾身的,如今……”
没等龙霜继续说下去,我就打断了他的话。
“确然,我身在凡尘,不过问凡尘,虽然是妖,可怜悯之心还是有的。”
因着,师傅同玄清道长向来交好,那么作为他曾经的徒儿,这件事儿,该怜悯还是要怜悯的。
我将搁置在一旁的离人醉推到他面前。
“梦也做完了,是时候喝下这盏离人醉了。”
最近经常跑去和无忧闲聊,没想到她别的好处没学到,这说话的语气倒是越来越像她了。
“哦,对了。”看着龙霜面前空置的几杯酒盏,我方想起来一件事儿:“刚才你喝的那几盏酒可都是我这铺子里头最贵的酒。”
难得碰上一个有钱的主儿,我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龙霜也算是个聪明人,随手扔给我一钱袋子。
“这里头的几锭金子,买下你的铺子都不成问题,抛下酒钱,剩下的就当你为我帮忙的报酬了。”
我掂量掂量手中的钱袋子,心中不由一阵轻叹,看来人间的钱财,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挣到手的。
“说。”
我将钱袋子放到一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
龙霜将一把剑放在木桌上:“我临下山之前,师傅曾将他的清柘剑交于我,让我防身用,如今我人之将死,留着这清柘剑也没什么用处。”
手抚过清柘剑的剑鞘,龙霜嘴角轻勾,那双眸眼再无笑意。师傅将清柘剑交于他,他不但没有用在它该用的地方,反而让清柘剑染上了无辜之人的血,果然,他不是个好徒儿啊。
现在这情形,傻子也知道不对劲。我看看一旁静躺在木桌上的那钱袋子,刚刚准备伸手,就被龙霜的一句话,手又伸了回来。
“收回的钱财,可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这个道理,老板娘在人间这百年,应该懂吧?”
这道理谁不知道,只不过:“客人这要求委实是难为人。”
言语上,我对龙霜已经产生了疏离。
“这仙界有谁不知道,曾经太上老君的小弟子酒酒,堕落凡尘成了妖。”
手又回到木桌上,我把那钱袋子递到龙霜面前。
“我一个妖的身份,仙界可是难饶我的。”
这次算我吃亏,龙霜刚才喝下的那些名贵酒钱,我不要了!
龙霜却依旧将钱袋子推回到我身边:“听说浮生铺的老板娘在酒客喝离人醉之前,总会答应酒客一个要求。”
“那些都不过是凡人。”
我反驳,要求也是我能够做到的,龙霜哪里能同那些凡人做比较?
“我也是个凡人。”
龙霜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凡人,可这个凡人却是玄清道长的徒儿。
这个要求,必须作废。
可到底是个商人,龙霜身上那股子商人的奸诈并不是我能够比得起的。
“既然老板娘不应我这唯一的要求。”
龙霜晃晃手中离人醉,将其放到我的眼前,言语一片风淡云轻。
“这离人醉,我便不喝了,方才的那钱袋子,就当是你给我浮生醉的酒钱吧。”
说完,龙霜起身就准备走。
“等等。”
我本应该很有骨气的,可在凡间待的越久,便对凡人的那些寿命消耗甚多,如今这副皮囊已经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答应你便是。”
到底是需要龙霜的寿命啊。
想到这儿,我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自嘲。
呵~这样的时光,我到底还要维持多久?
随后龙霜喝下了离人醉,离开的干净,除了木桌上的那把清柘剑。
我连铺子都没来的及关,就匆匆朝着冥府赶去。
冥府还是一如往前,若有什么改变,也就忘川之上的游魂又换了脸。
“你有什么办法。”
我将清柘剑放到桌子上,无忧还是老样子,继续盛着她的孟婆汤,空闲的时候瞟了一眼清柘剑。
“你知道的,我也是无法上仙界的主儿。”
不然,她又怎会在这里卖着忘忧汤?
“你家那位不是可以下来?”
我看着孟婆从一游魂中接过信笺,然后熟练的放到袖中。
“他这些天被仙王安排到偏远仙界牵红线去了,哪里有时间过来。”
“那怎么办?”
我可是答应龙霜了的,不能食言。
到底是多年好友,孟婆这个时候倒也够朋友。
“也不是没有法子,离你那浮生铺子不远的地方,百年前盖了家城隍庙,听月老说,那个城隍虽是阴间的差使,却甚得仙王的意,你不妨让他帮帮你。”
“谢了。”
我拿起清柘剑就要走,毕竟来的匆忙,铺子还没来得及关。
孟婆见我要走,一边儿将一碗忘忧汤递给游魂,一边儿说:“这么快就要走,这无忧汤,你喝不喝了?”
我也没回头,挥手大声说道:“过些天来喝,我先去找城隍。”
我没回头,自然不知道孟婆望着我离开的眼眸里,包含了什么。
或许,往后的某天,我便能理解了。
这日子我过得也是有够忙的,从冥界回来,匆匆关了铺子,就朝着城隍庙走去。
到了城隍庙,我本以为会见着城隍,结果到底是冤家路窄,碰上了我不想见到的鬼。
“白老爷。”
我礼貌性的同白无常打着招呼,然后准备进去。
结果,白无常却拦住了我。
“那家伙有些事儿要办,不方便见外人,你有什么事就同我说吧。”
“谢……”
您的好意还没说出来,我就住了口,只见城隍庙闭的严实,明显是不想我让进去。
既如此,我又能说些什么,将清柘剑交于白无常。
“麻烦白老爷将这把剑交给城隍,让他将剑交还与玄清道长。”
说完,我便离开了。
白无常也没耽搁,在我走之后,转身进了城隍庙。
瞧着正在庙中喝酒下棋的城隍,白无常将清柘剑交于城隍。
“我在外面受那浮生铺老板娘的冷眼,你倒是悠闲的很。”
城隍落一子,说的淡然。
“大不了,我这城隍庙中的好酒送你一坛。”
“这话可是你说的!”
城隍这家伙自己私藏了多少美酒,别以为他不知道。
“恩,只要你拿的走。”
城隍这话无疑是戳了白无常的痛脚,阴间谁不知道,白老爷最爱美酒,而黑老爷最见不得白老爷喝酒,白老爷藏一壶酒,须臾便能出现在黑老爷的手中,并当着白老爷的面儿,送给同样爱酒的阎王爷。
“你够狠。”
白无常拿过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黑子将白子给困死了。
“听说,仙王将月老弄到了偏远仙界给鬼神牵起了红线,你这么躲着浮生铺的老板娘,该不会月老的红线绑住了你和她吧?”
“听说,你这次是偷溜过来的?”
城隍这话一出,白无常当即闭了嘴。
“这清柘剑,你当真要送过去,要知道玄清道长最厌烦我们冥界的人了。”
“自然是要送的。”
不然他也不会让白无常出去。
“玄清道长怎么说也是仙家,其弟子龙霜虽是个凡人,却也是仙家的徒儿,再怎么样,这都是仙家都事情,仙家一贯的规矩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龙霜拿着上古的神剑杀了邻村的数十条无辜性命,就算龙霜死了,他也难逃其咎。”
城隍落下一白字,转瞬之间,败局成了活局。
“更何况,玄清道长宠爱自己的关门弟子在仙界可是盛传的。自己的爱徒出了这档子事儿,做师傅的,自然会替他压下去,你说,我是将这清柘剑送给仙王,还是送给它原来的主人。”
白无常连连摇头:“啧啧啧~城隍啊城隍,你生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任何棘手的事儿,到了他这儿,反而变得不那么棘手了,清柘剑这事儿是,这死局也是。
“我是怎么样一个人,懂我的自然不用我来说。”
城隍瞟一眼庙门口,嘴角轻勾,将刚刚才拿到手的黑子放回了棋盒。
“看来你待的时间够长了。”
黑无常来寻了。
浮生酒铺外,我看着自个儿眼前的场景,眉毛不由挑了挑,不过片刻而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