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戏没唱一会儿就完了,音寂独自一人坐着听戏,多少有些闷的慌,瞧一眼戏台还没什么动静儿,便起身儿出去了。
绕过回廊,音寂直接进了梦园里头儿的庭院,音寂瞧着庭院里的红叶,这心里敞亮了不少。
今儿的天气还算好的,虽然有风,但有回廊挡着也小了很多。云,少的可怜,仅有一两片,飘渺的浮在空中。阳光照在身上,前些时日的阴雨连绵,身子里的阴气儿也消散了不少,整个身子被这暖软阳光照的慵懒了许多。
庭院里的景色还算不错,虽没有宰相府里的花色多,但在布置上那雅致更赢一筹。
音寂嘴角轻勾,望着这番美景,心情愉悦很多。
“今儿又来听戏了?”
这声音多少有些熟识,音寂回头儿,望着眼前人,不由颦眉。
就见一男子,身着鸭卵青色的长袍,袍身是一副水墨色的竹子,一个大男子,可身材却比音寂看上去柔软很多,剑眉入鬓,桃花眸子有神采,如今是温润的,高挺的鼻尖,微薄的嘴唇微勾。
可眼前男子并不认识,音寂并不认识。
“请问这位公子,你我认识么?”
男子未说话,只是唱了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这下子音寂明白了,眼前男子是末子,只不过卸了妆。难怪她觉得声音有些熟识。
“原来是末子,先前还觉得可惜,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了。”
末子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可惜?也不知小姐可惜什么?”
音寂瞧一眼回廊尽头儿的戏楼,又一台新戏已经开唱。
“方才被这庭院中的美景迷了眼,这听见戏楼里已经开唱了,想着这台新戏会是您所唱,还觉得可惜,现在瞧见了您,也没觉得什么了。”
末子笑,那张脸除去了浓抹的油彩,竟别有一番风韵。到底是新来的听客,不晓得他的规矩,每天只唱一台戏,戏罢,若想再看,只能等到明天。
“看来小姐很喜欢末子的戏?”
音寂点头,不然她也不用天天来不是?
“您叫我音寂就成,小姐听着怪别扭的。”后来音寂又觉得唐突,连忙说道:“若是您觉得不好,不叫也罢,只要您高兴就成。”
抬眸间,末子正巧对上音寂那双温柔眸子,淡淡的笑蕴含在眸角,映着满庭的红叶,有一种说不出的味儿道萦绕在末子心头。
也不怎么的,末子开口:“冬青。”
音寂皱眉:“您说什么?”
末子解释:“音寂既然让我直称呼你的名姓,那作为礼节,我也告诉音寂我的名字。”
音寂将冬青的名字在嘴上念叨了几遍。
“冬青?先前那些人不都称呼您为末子么?怎么又成了冬青?”
冬青笑,耐心的跟音寂解释:“这是戏园子里的规矩,自打进戏园子的那刻起,每个人都会给自己起个戏名字,这名字一跟就是戏子的一生。冬青是我进戏园子前的名字,末子这名字太多人叫了,往后音寂唤我冬青就成。”
音寂点头,嘴角的笑意清浅,却真诚的打紧,映笑了满庭的红叶。
“好,我记下了。”
这时,绿儿匆匆赶了过来,冬青还未开口说话,就被绿儿这丫头给打断了。
绿儿将披风盖在音寂身上,一脸的幽怨。
“小姐,绿儿不过就是出去给你拿了件披风,回来就瞧不见你的影子了,你害的绿儿好找。”
音寂抱歉:“戏楼里太闷了,就出来走走,忘记给你说了。”
绿儿将音寂往风口外拉了拉:“小姐,你身子弱,受不得风,去哪儿不好,非要往风口里站,万一再生了病,可怎么办?”
音寂只是点头,听着绿儿这一番唠叨。
“我就是觉得庭院的景雅致,一不小心忘了。”
一旁的冬青这才插上话:“我不知音寂身子弱,若是音寂不嫌弃,可到我的房间去小坐一番,既能挡了风,又可以看到这庭院里的景致,不晓得音寂可愿意去?”
音寂瞧瞧绿儿,绿儿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
“那就叨扰冬青了。”
音寂随着冬青进了屋,冬青在窗户哪儿安放了一把椅子。
“这儿的窗户正对着庭院,可以看清景色。”
音寂坐下,冬青将茶炉上一直温着的药茶端下来。
“音寂可有喜欢听的戏?”
音寂接过冬青递来的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绿儿将茶盏放到一旁,一脸的苦相。
绿儿问一旁的冬青:“你这到底是什么茶,难喝死了,苦的要命。”
音寂瞥一眼绿儿,声音有点儿恼意:“绿儿,不得无理。”
绿儿还想说什么,就听一旁的冬青解释。
“这也怨不得那位姑娘,这是药茶,添了几味护嗓子的药材,是苦了些,不过对保护嗓子有很好的作用。”
毕竟是在戏台子上天天唱的,嗓子就是家当,必须要小心才是。
音寂喝一口那药茶,刚入口就是一阵苦味儿,比她平日里喝的药还要苦上几分,尽管眉因为太而皱到了一起,但音寂还是笑。
“良药苦口,习惯就好。”
音寂将那药茶放在一旁,回答方才冬青问得话儿。
“要说喜欢的戏,我其实听得也不多,最喜欢的应该是霸王别姬了。”
音寂早先听过一次霸王别姬,被项羽
同着虞姬的故事给吸引了去,只不过后来阿爹在皇宫喝醉了酒,这霸王别姬还未看完音寂就离开了。
如今经冬青这么一说,音寂倒真想听听冬青唱的霸王别姬,虽说这冬青看起来文弱了些,但不知怎么的,音寂觉得若是让冬青唱霸王,冬青一定会唱的很好。
冬青听了这出戏,倒是愣了一下子,他从未想过,音寂会选这出戏。
音寂也是瞧出了冬青的异样,连忙询问:“怎么了?”
冬青摇头。
“没事儿,这出戏好是好,就是悲了些,不过若是音寂喜欢,下次我便唱给音寂听。”
“是么?”
毕竟音寂并没有听个完全,她又那里知晓霸王和虞姬最后的结局。
冬青将一粒糖莲子递给音寂:“何必纠结在这出戏悲与不悲上,音寂要是喜欢,下次我唱给你听便是。”
音寂笑着点头,见糖莲子塞进口中,口中瞬间便被甜味儿给占据了,原先的苦已经消失了个完全。
音寂漱完糖莲子,突然想起什么,赶忙从袖中掏出一条缠头。
“听说赠缠头是说那戏子唱的好,今儿来梦园的路上正好碰上一家卖缠头的小店儿,也就买了一条,送给你吧。”
冬青瞅着音寂手中缠头,那双桃花眸有些异样的情绪。
一旁的绿儿见冬青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开口,话语中多少能听出些脾性来。
“小姐,你净瞎说,这缠头那里是你买得,绿儿前不久还一同陪你到绸缎铺子里挑了许久的料子,这分明是你自个儿绣的。”
一旁音寂怎么也没想到绿儿这丫头会揭了她自个儿的老底儿,那娇俏小脸上是微微的薄恼。
“绿儿,你这丫头,看来回去应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冬青接过音寂手中的缠头,嘴角轻勾:“音寂莫要怪罪了那姑娘,左右是因为那姑娘心向着你,这才说出实情来。”
瞧瞧手中的缠头,冬青继续说道:“既然是音寂亲手做的,那我也不好驳了音寂的一番心意,我收下便是。”
音寂觉得这种情景多少有些强迫的味儿道,可是她并非这么个意思。
“冬青,其实你不用勉强的,你若不喜欢,可以拒绝的。”
冬青瞧着音寂面上紧张的表情,不由笑出了声儿。
望着音寂,冬青摇头。
“不,我很喜欢。”
说着,冬青便将缠头放进了袖中,音寂瞧到这儿,这才放心下来。嘴角的笑容也轻松许多。
一旁的绿儿却有些焦急,方才一直注意着小姐和冬青,忘了回去的时辰,如今瞧一眼天色,已经晚了半刻。
“小姐,我们应该回去了。”
音寂皱眉,看看天色,不由对着冬青道歉。
“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冬青亲自送音寂到回廊,看着前面儿的戏楼,有些为难。
音寂不是没有瞧见。
“冬青不必相送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成。”
告别了冬青,音寂同着绿儿还没走多久,就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