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瞧着冬青,总觉得奇怪,不过没问,毕竟绿儿就是一个送信的,小姐没说,她管那么多干什么?
“既然您没有别的事儿,那绿儿就先回去了,小姐那边儿还等着绿儿交差呢。”
冬青点头,亲自送绿儿出了梦园。
冬青回到房间后,复又拿起音寂给的那封信看了起来,其实,这信上也没几个字,只不过这信的内容总让冬青觉得不安。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冬青念叨着这句诗,着实想不通音寂因何伤感,才写出这句诗。
翌日清晨,天还微微亮,冬青便起身儿去了宰相府。
是宰相接的冬青。
宰相将冬青接待到前厅,奉上好茶好生招待着。
“不曾想末子先生您光临敝府,未能远迎,还望末子先生见谅。”
冬青低首,很是感激:“末子不过是一介戏子,得宰相这般待遇已经是极好得了,还有什么见谅不了见谅的。”
宰相给冬青倒上一盏茶:“不知末子来我这宰相府所谓何事?”
说到底宰相心里是厌恶末子的,若非末子的一出戏,让音寂在皇上跟前儿出了光彩,音寂怎会被皇上看上。可末子毕竟是皇上同着音寂的媒人,就算这心中不甘,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冬青见宰相问起,自当实话相告。
“昨儿我答应了音寂小姐来给她唱戏,所以就早早的来了。”
宰相点头,嘴角的笑意多少有些假:“也好,寂儿那丫头昨儿回来就说挺喜欢末子您唱的戏,如今您来给寂儿唱这临行前的最后一出戏,我想寂儿那丫头一定会很高兴。”
准备端茶的手又收了回去,冬青询问:“临行前的最后一出戏?”
宰相喝一口茶,籍借着茶盏来掩饰情绪的波动。
“可不是,这还的感谢末子您呢,若非您给皇上和小女音寂牵了红线儿,小女或许还不会被皇上给看上呢。”
端起茶盏的手颤了几下,那滚烫的茶水,泼出了一部分,那修长的手留下了一片伤痕。
那双桃花眸此刻是无神的,口里小声呢喃着:“怎会?”
怎会这样?昨儿还不是好好的,怎么今儿全变了?
突然冬青嘴角轻勾,尽是苍凉。
原来如此,原来那封信是这种意思。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他和她终究时间转瞬的变迁。
一旁的宰相瞧着冬青多变的表情,并未放在心上,开口便是假意的关心:“末子,您没事儿吧,那茶水可是烫着了,是否需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冬青摇摇头,将茶水放在桌上,看着那洒了一半的茶水,有些抱歉:“无碍,只不过是可惜了这等好茶,白白浪费了。”
宰相扯笑:“只不过是一些茶水罢了,值不得末子您感伤,人没事儿就最好了。末子不是要给寂儿那丫头唱戏去,要不我现在就领末子您去?”
冬青摆手,示意宰相不急。
“唱戏倒是不急,末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宰相您能够答应。”
“末子您说便是,只要是我帮得上的,一定会尽我之力去帮助。”
冬青得了这句话,立即起身,跪到宰相跟前儿,言语诚恳,带着坚定。
“宰相大人,末子恳请您将您的千金音寂许配给我,我虽抵不上皇上有权有势,但我可以保证音寂的幸福快乐。末子知道末子没什么可以跟皇上比较的,可是,宰相您就忍心让您的宝贝女儿音寂在皇宫之中晃晃终日吗?”
音寂啊,你不知道,我们之间除了“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还可以有“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宰相这心里原本就有着怒火,要不是冬青,他的千金能落到这种地步,如今他还好意思跟他说后宫的种种,他有什么资格?
“末子也知自己不过是一介戏子,既然知晓,你又有何能力去给音寂幸福,我本来就不奢求我的寂儿能进什么后宫,要不是你当日的一台戏,我的寂儿又怎会被皇上看中?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有何用处?您觉得我能同意?”
冬青低头,虽知晓宰相说的没错,但冬青的语气依旧坚定。
“我晓得我现在说什么宰相您的气儿都不会消,可是我同音寂是真心相爱的,我恳求宰相能够答应我们之间的亲事儿,我保证会给音寂一心一意的爱,没有谁能够同她争抢。”
宰相觉得可笑,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挽回一切吗?怎么可能?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寂儿同皇上的亲事儿是皇上自己定的,我不过就是一个臣子,有什么能力去恳求皇上解除婚约。你若想同寂儿在一起,有本事自己去求皇上,别在这里跟我说道,没用!来人,把末子给我赶出去!”
他这种模样,他瞧得都觉得恶心,他有什么资格配他的千金?
这话一出,就被人给拦住了,是音寂拦的。
音寂也同冬青一起跪下。
“阿爹,不要,这事儿不能怨冬青,他也是被阿爹请来的,他又怎会知道这一出戏可以让我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要说有错,阿爹也应该有错。”
宰相瞧着音寂,这番话气的他当场就拍了桌子。
好啊,这就是他一手疼出来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气她的亲阿爹。
“寂儿,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而责怪我,我还是不是你的阿爹了?他有什么好,竟然只得你这样维护?”
音寂瞧一眼冬青,见那双桃花眸,她嘴角泛起的笑意是温柔的。
“阿爹,诚然他没什么好的,论家世没家世,要财富没财富,相较于皇上的九五至尊,他不过就是一个卑微的戏子,他没有家,给不了我荣华,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卑微的人,他会给我唱戏,逗我开心,他会因我生病,放弃唱戏给我披披风,他会为我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都是我爱吃的。”
音寂看一眼宰相:“阿爹,你说,这一切皇上他能够做到吗?阿爹,你我都知道,皇上看上我,不过就是图一阵新鲜,新鲜过后,我同那些老死宫中的宫女差不多。阿爹,女儿求您成全我们!”
宰相沉默,他心里何尝不挣扎,音寂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够幸福长久,若是冬青早一日来求亲,说不定他就会答应下来。
可是,如今皇上亲自提出,他都已经应承下来了,他怎么能拒绝,
如果在生与幸福之间选择,他宁可他的寂儿生。
于是,宰相便说出了这样一番违背本心的话。
“成全?你是皇上亲手选定的妃子,你的命运已经不可能改变了,这件事儿不要再提了。”
宰相看一眼身边儿的管家,声音清冷:“管家,送客。”
就在此话刚落了话音,冬青突然攥住音寂的手,朝着宰相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声音无比的坚定:“我同音寂是真心相爱的,求宰相成全!”
宰相扯笑,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呵,真心相爱,真心能干什么,它可当不了饭吃,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冬青回问:“我要是不呢?”
“不?”
冬青起身,将音寂拉到一旁,重新跪在宰相跟前儿。
“对,宰相若是不答应,我便长跪在这里不起,直到宰相您答应为止。”
平生第一次被威胁,宰相盯着冬青质问:“你威胁我?”
冬青摇头:“冬青不敢,冬青只不过是想要夺回自己的所爱罢了。”
他没什么本事,可是他受不住看着她进皇宫那种牢笼受罪。她应该幸福才是。
宰相瞧着眼前这把硬骨头,嘴角轻勾:“我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威胁,既然你骨头这么硬,那就跪吧,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