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两天的煎熬太漫长,但始终还是到来了。
殷寻人族例法,人皇立后乃是普天同庆的大事。立后大典当天,前往皇室宗庙的仪仗在百姓们的张望下一起往宗庙而去。
由于人族开国历史尚浅,王室宗庙里并没有摆放牌位,但今日立后大典,必须前往王室宗庙之后,以便王后处理内务得心应手,才能算是正式的立后,对于这点,靳非乐第一次是显的如此的满意。
即使等会龙爵有所察觉,她都会想办法让这立后大典中断,当然,在这件事之前,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了,也便没了这个必要。节省点脑细胞来出城后用还是有必要的!
非乐坐在马车内,异于平常的安静,脸上是掩不住的怯意与苍白。
“小瑶,我的脸色是不是不太好?”
非乐突然小声地问道,小瑶闻声猛地点头。她便手忙脚乱地拿出梳妆镜一瞧。
还是那骨骼精致,鼻梁微挺的美人坯子模样,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只是,那眼神怯懦而温顺,丝毫没有闪过的光芒。
小瑶用衣袖为女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别紧张,不然这易容膏掉了,很容易露馅的。你不必拘谨,还是像小姐……像小姐那般聒噪就好。不然我也要紧张了。”
小瑶突然压低了声音,幸亏马车外锣鼓喧嚣,并不会走漏风声。
与此同时,另一个马车里的女子没有征兆地打了一个喷嚏。
那女子戴着红豆花圈,眼睛不似柔波,而越发囧囧有神。
她的听力已经越发灵敏。
“好个小瑶,敢说我聒噪!我哪里聒噪了!”
其实,前夜的密谋就是“瞒天过海”。由于公孟子陵损耗过多,易容术只怕支持不了多久,幸好葵鸳说自己是庶出,当时进城原本就是要争一口气,早早准备了易容膏,为的是俘获恩宠。
没想到这次竟然起了大作用!
她们计划将非乐和葵鸳掉包,葵鸳可以如愿扬眉吐气,非乐也可获得自由之身。
而另一边的龙玺,正百无聊赖地闭目凝神,由于马车内还有安驹沁守着他,他并不必刻意伪装。
清风偶尔穿过帘子吹拂在脸上,龙玺轻轻地吸一口气,感受着这喧闹中的宁静。
可是,无论怎样的心法似乎都无法安定他的心。
他,这是要目睹自己的王兄和那个可能是唯一一个能靠近自己的女子共结连理?
他的眉心不觉深深地皱了皱,然而当阳光顺着帘子一同洒下的时候,刺到龙玺的眼。
安驹沁立即换了座,坐到对面将袖子抬起遮光。
看着面色清冷的龙玺,驹沁想说什么,却又始终没有开口。
他是冰,亦是火。
或者说,不论冰与火,都不是他的归宿……
在队伍慢慢行进的过程中,龙玺忽地感觉到马车的异样,便知道叱干谨的计划开始了。
安驹沁终于开口问道:“殿下,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龙玺顿了顿,没有说话。
“你应该早知道了吧,那长得像轩辕将军的女子,就是那日我们返回王城,在霜川救下的女子,对吗?”
龙玺的左眉忽地一挑,缓缓睁眼,如往常般清冷道:“驹沁,那是我欠他们的。”
如果不是为了封印我,王兄何苦再等她十八年?
某人不禁喃喃自语:“王兄……如今只怕也是不希望我就在王城。”
突然,一个侍卫大叫一声:“不好了,太子殿下的马车走散了!”
非乐一听立即掀开窗帘。
假非乐也在小瑶的提醒下同一时间掀开帘子。
龙爵眼色一沉,当即命令叱干前去保护太子。
由于立后大典非同小可,霄音也不得不留在原地护送仪仗。
非乐本想着借龙玺失踪脱身,可又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是柔柔弱弱的葵鸳,哪里有理由保护的了太子?
公孟子陵穿过人群默默给非乐一个眼色,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她这才安分地扭头回到马车中。
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王室宗祠,此时场地都已经布置好了。
看着那日头渐渐靠近巳时,非乐心中越发着急。若是再不行动,队伍回城后就再难出去了!
感觉到葵鸳的视线,非乐同样回望着她。
两人相对视,取得默契。
就在这时,龙爵下轿和葵鸳并肩站,非乐只好低了低头退后几步。
不知龙爵在葵鸳的身边,是不是故意地阻挡了两人视线的交流。
不过非乐知道,龙爵一定做好了防备。
经历家变那夜,她是算彻底知道龙爵的洞察力了。所以即使顶着葵鸳的这张脸,她也不敢正面接触龙爵。
巳时到了,大祭司霄音在上头念起了冗长的贺词。
“走吧,我的王后。”
非乐应声抬头,却是龙爵向葵鸳伸出了手掌。
她眼里一下子闪过什么!
糟了!龙爵在试探!
非乐盯了盯自己手腕,由于今日着长袖,璎珞手链没有显现。但是今天葵鸳穿的立后服饰是半袖!
再猛地一抬头!
“幸好……”
公孟子陵早就猜到龙爵不会准备长款的立后服饰,早已连夜做好一条看似普通的水晶链。
由于材质少有,所以能够达到远看可以假乱真的地步,但是,如若触碰,凭借璎珞手链绝无仅有的光芒和力量,龙爵必然识其真假。
这时,葵鸳愣了愣,迟迟不肯把手交给龙爵。
某人蹙了蹙眉,眼里闪过幽黑的光,刚要开口就被冲上来的小丫鬟打断。
“人皇陛下,我家小姐估计是大病初愈,怕沾染晦气给陛下,何不让贱婢扶着小姐上台阶?”
“放肆!你这丫头,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礼数!”
龙爵突然暴怒,狠狠瞥了小瑶一眼。葵鸳一下子慌了,连忙跪下替小瑶求情。
龙爵愣了愣,示意小瑶下去。
非乐暗自扶额,内心几乎崩溃。
葵鸳啊葵鸳,我是那种随随便便下跪的人吗?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龙爵缓缓上前去扶葵鸳,非乐死死盯着葵鸳的手腕,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葵鸳咬了咬唇,大气不敢一喘,不由自主地将左手搭在右手腕上起身。
眼看着龙爵的手就要触碰到葵鸳,小瑶滞缓了退下的步子,半侧身着下阶梯。
非乐屏息凝视着这一幕。
人群中的白衣男子面不改色地看着。
霄音发觉台阶下有异样,停止了念词,朝台下喊到:“陛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无事!”
霄音看了看天色,道:“要不……还是等太子和叱干将军平安归来……”
“立后大典……继续!”
龙爵回头冲葵鸳笑了笑,回应着霄音。接着趁葵鸳一个没注意,一把把她拉到怀里。
又听一声尖叫,某女子被人撞下台阶好几阶。
“葵鸳姐姐!”
葵鸳当即推开龙爵,逃开他的试探,连忙下阶梯去看非乐。小瑶也跪在旁边吓傻了。
方才,因为太担心葵鸳露馅,一个没注意退阶梯竟把自家小姐给撞了!
“葵鸳姐姐!葵鸳姐姐!”
忽地,非乐半睁一只眼,又把小瑶吓一跳。
非乐示意小瑶继续哭,表情不要有端倪。
与葵鸳对视一眼后,两人一下子又取得默契。
时机──到了!
“御医!快来御医!”
于是很快地,御医匆匆赶来,惶恐道:“在这吉日不宜见伤患,请求人皇特准回城处理。”
龙爵默地点头,脸色十分难看。
正当非乐被人抬起时,龙爵忽然发现了什么,大喊一句:“且慢!”
在场无一位不胆战心惊!
“王后,你今日,若是不让我牵你的手,莫非,是心里有鬼?”
躺着的非乐心里咯噔一下,真想起身给那男人一“靳氏一脚”!
罗里吧嗦,比唐僧还鸡婆!真是枉费学长那副好皮囊。
当然,她也只是有那么一股冲动,至于能不能这样做,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葵鸳一紧张,拉拉非乐的衣角。咧了咧嘴,轻轻吐出几个字:“怎么办啊?”
非乐趁着昏迷瞥了瞥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包围。
连宗祠周围的山风都吹得诡异。
如今师父伤势未愈,如果不能瞒天过海,逃也逃不远,那就根本脱不了身!
感受到龙爵下阶梯的步伐,她心下一横,左手拧紧了拳头。
龙爵轻轻蹲下,牵着葵鸳的手,良久未起身。
只见葵鸳全身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刷地一下就消失了。
在台阶下的众臣子无一人反应过来。
龙爵见罢,忽而笑了笑,道:“王后,你果真是我的王后没错。你的手怎么如此冰冷?”
葵鸳一脸惊异,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龙爵握住自己的时候,非乐偷偷用右手握住了她的左手。
真的璎珞手链干扰了龙爵的判断。
就在这时候,龙爵一个手势下令抬走假葵鸳,非乐才算松了一口气。
立后大典仍在继续。龙爵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颇为古怪,却又始终无法证明什么。
那一夜之后,再没有人去寻那失踪的太子,以及随即消失的人族皇将叱干谨。
霄音和龙爵以及众大臣自然心知肚明,或许那一场失踪也就是太子殿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谁也不能叫醒一头装睡的狮子,所以,心不在王城了,自然也留不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