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王员外家。
“沈大人。”王员外早已候在门外,面上神色悲怆。
还未进门,浓郁的血腥味便已在空气中弥漫,沈易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沉声问道,“死者在哪儿?”
“还在里屋,我们报案后便没再动屋里。”王员外回道。
沈易安点点头,急急进入内室。
夏锦年跟着进了厢房,但她并不着急上前查看,而是在屏风外的中厅查看着什么。苏清让静立在屏风外,也没有入内的意思,一双黑眸却紧盯着夏锦年的一举一动。
她半蹲在门边,视线落在已经断作两截的门扣,问道,“谁第一个发现死者?”
她略带清冷的声音落在室内每个人的耳中,王员外朝她看去,再看看立在一旁一身绛紫衣衫的苏清让,虽说心中疑惑,但还是如实答道,“是我夫人发现的。”
收回视线,夏锦年问道,“王夫人人呢?”
“夫人承受不住女儿的死,已经晕了过去,现在在房中还未醒。”
也是,这样的场景就是一般男子看见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是看到自己女儿惨死的母亲。
默然片刻,夏锦年站起身来,踏进内室。
闺房内室娟秀整洁,秀床上躺着的女子紧闭着双眼,上衣尽褪,只留一件浅色肚兜,肚兜的绳结也已经解开,斜斜地搭在胸前,被褥凌乱的盖着下半身,上面染了的血迹已经干涸。
她的视线落在床沿上,死者的出血量很大,血从床榻上一直延伸到屏风处,整个室内都布满血迹,看来凶手是在死者还活着的情况下取了心脏,可内室很整齐,并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而且死者面上也没有半点恐慌的神色,就像睡着了一样,这一点让她有些想不明白。
沈易安看向一旁托腮思忖的夏锦年,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朝候在一旁的慕白示意,自己便查看着整个内室寻找线索。
慕白明白,立时带上手套走进死者准备下手验尸。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王员外见状伸手制止道。
慕白挑眉朝他瞥去,面无表情的回道,“自然是验尸。”
一听要验尸,王员外将女儿的尸体护得更紧了,面上早已没了悲怆的神色,双眼瞪着慕白,“就算我女儿横死,但好歹也是女儿身,再怎么也不能让男人动我女儿!”
慕白紧锁眉头,冷沉着一张脸。
“如若是女子来验尸,王员外可否同意?”沈易安浅声问道。
闻言,王员外怔愣在场,但似乎依旧不愿意松口。
沈易安目光落在王员外脸上,神情甚是严肃,“如果没办法为您女儿验尸,我们大理寺也办法找到凶手为您女儿报仇。”
王员外默然片刻,朝床榻上的女儿看了一眼,叹息一声,“好吧,如若是女子验尸,我同意。”不过自古以来哪有女子来验尸的,王员外朝沈易安看去,却见他正走向内室唯一一位女子,淡声道,“姑娘可否帮沈某这个忙。”
王员外一怔,她不是方才提问的女子?她来验尸?
原本还在调查其它线索的夏锦年抽回神来,朝床上瞥了一眼,随即点头应下,“可以。”
沈易安舒了口气,“辛苦姑娘了。”
夏锦年淡淡一笑,随即便在王员外不可置信地目光中走到床边,淡定地从慕白手上接过手套带上,朝王员外瞥了一眼道,“如果你承受不住,建议你还是去外面等。”
王员外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面前这位看上去与女儿一般大的女子,神色复杂,最终还是起身决定出去。
身旁的人离开后,夏锦年走近床边,查看尸体,死者皮肤微皱泛白,是失血而亡,但她脸上的表情……太平静了,就像是在睡觉一般。
站在屏风外的王员外惊讶地盯着夏锦年神色平静的翻看着尸体,就算里面躺着的是自己的女儿,他自己都不太敢去触碰,她一个女人居然还能如此镇定!
夏锦年明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尸体,清晰而微冷的声音在内室响起,“死者女性,年龄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尸体已经开始软化,腹部膨胀,出现腐败静脉网现象,初步断定死亡时间超过12……六个时辰。”
闻言,沈易安眉心微蹙,朝王员外望去,“死者已经死了六个时辰,为何你们现在才报案?”
王员外怔了怔,随即垂下头长叹了一声,“女儿昨晚戊时三刻同往常一样在院子散了步再回房去,今早见她没起来,我们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便没去打扰。可到了下午还不见她起身,这才发现不对劲,撞开她房门时才发觉女儿已经……”王员外说道此处已经有些哽咽,伸手用衣袖抹了把眼泪。
瞧着他眼角沟壑的泪水,沈易安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夏锦年朝王员外冷冷瞥了一眼,但很快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眼前的尸体上,嘴角却多了一抹微冷的弧度,“死者左侧胸口上的伤口长约16厘米,也就是五寸到六寸长,心脏被摘除,伤口沿着肋骨方向延伸……”不对!这个伤口有问题!
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在一旁记录的慕白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抬首朝她望去。只见她的手停在尸体的左侧伤口上,一抹精光从夏锦年的眸底划过,随即继续平静的说道,“伤口沿着胸腔肋骨方向延伸,伤口底部有一个朝左微弯的弧度,凶器为细薄短刃,死亡原因为失血性休克死亡。”
“失血性休克?她被摘了心,为何不是因失去了心而死?”慕白蹙眉抬眸,立刻反驳道。虽然眼前这个女人在面对尸体时很冷静,验尸的手法也很不一样,可他仍旧相信大人和自己的验尸手段。
夏锦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朝他淡淡瞥了一眼,“这两者的区别有时间再和你解释,但相信我,她绝不是因为心脏被摘掉而死。”现代验尸技术与古代的验尸技术上存在着很多差异,而且这个问题还设计到一些医学知识,但眼下也没时间与他解释。
她抽回神,将死者下身的素白长裤脱下,仔细检查道,“死者除了胸口处的刀伤外,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胳膊和腿上也没有被捆绑的痕迹。”
慕白瞧着她低头冷静地翻看着面前的尸体,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忍下心中的疑惑,重新执笔开始在册子上记录。
夏锦年走到床尾,将死者的双腿分开,面色沉静的检查完,再次开口道,“死者是处子之身,未受到性侵犯。”
话音落定,原本寂静的内室更加安静,屏风外的苏清让眉心蹙了蹙,面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
夏锦年却毫不理会屏风外那道灼热的视线,平静地验完尸体后,脱下手套朝慕白望去,“接下来交给你了。”语毕,她朝着沈易安的方向走去,“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沈易安将找到的线索放在桌上,一些未燃尽的香,一条绣着墨竹的手帕,在没有其他。
夏锦年的眼光忽然定在素帕上那些未燃尽的熏香,眸底微亮,浅声问道:“王姑娘喜欢熏香?”
王员外思忖片刻,眉头微微皱了皱,“之前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也是最近才听她母亲提起过,她最近喜欢在屋里点熏香。”
“那你可知她经常去哪家店买熏香?”
顿了片刻,王员外尴尬地笑了笑回道,“这……我常年在外做生意,女儿家这些东西我不太了解,要不等我夫人醒了我问问夫人?”
“那便有劳王员外了。”沈易安侧身朝屏风外看去。
闻言,王员外汗颜,立即躬了躬身,“沈大人言重了。”
从王员外家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苏清让一直都沉着脸未说半句话,跟在他身后的夏锦年也始终都垂着头思索着什么。
沈易安一直暗暗观察夏锦年的神色,见她一直眉头深锁,便忍不住问道,“姑娘对此案有什么见解?”
夏锦年垂眸回道,“有一些线索,不过……”倏然,话戛然而止,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面露欣喜,顿住脚步,侧身朝沈易安看去,“我要再去一趟大理寺!麻烦沈公子带一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