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年再次踏进大理寺的验尸间，验尸台上仍旧是四具一字排开的女尸，她径直朝着李府的死者走去。

虽说是初夏的天气，但夜晚的验尸间要比白天冷上许多，大理寺的衙役给几人拿了披风披上。

带上手套，系好身上的披风，夏锦年仔细的检查着尸体每一处的皮肉就连头发、指缝等地方都没有放过。

沈易安和慕白都围在她身侧，就连苏清让也都站在一旁，半阖起双眸，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沐泽则站在苏清让身后不远处，身上没有披风，却也不怕冷，只是神色讶异地看着自家主子。

夏锦年也不理会投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灼热的目光，专心研究着面前的尸体。

尸体上的伤口仍旧是在左侧锁骨中线与第五肋骨之间，长约16厘米，但奇怪的是伤口底部不仅没有弯曲的弧度，而且细而整齐，可以看出凶手的刀法非常精准利索，一刀下去直取心脏。

不过除了胸口上的伤与下午王家死者身上的伤口有所不同外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胳膊和腿上也没有捆绑的痕迹。

夏锦年蹙了蹙眉，走到另一头，想要检查尸体的下身，却因为验尸间的低温使得尸体仍是僵硬的，想要凭借自己一人分开尸体的双腿检查下身还有些费力，只得对旁边的慕白说道，“你来帮我把她的双腿分开。”

慕白有些愣然，虽说他以前也验过女子是否处子，但头一次与一个女子一起验，难免有些尴尬。

他默了片刻，微低着头，伸手将死者的腿轻轻抬起，一向面上无多余表情的他，眼下竟有些脸红。

夏锦年仍旧是面色无常，她重新换了个手套后查验，倏然眉头轻皱，片刻后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来。

须臾，她又来到另外三具尸体间，很是迅速而又仔细的验完尸体，整个过程她都神色冷静，未说一句话。

从她的神色变换中沈易安知道她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可她却半个字都未曾吐露，就在他已经快要忍不住想要问出心中的疑问时，夏锦年终于开了口，“先说说看你们对这几具尸体的验尸结果。”

慕白看向沈易安，见他轻轻点头示意后，才浅声回道，“这几名死者都是女性，死亡时间也近乎相同，都在戊时到亥时之间，身上除了胸口的伤口外身体其他部位都未见伤痕，而且伤口都在左胸下，刀口五寸长，凶器应该是长度在六寸左右几起锋利的双刃匕首，但有一点很奇怪。”慕白指着验尸台上放置的第一具尸体，“第一具尸体与后面三具尸体上的伤口有些不同。”

“嗯。”夏锦年点了点头，视线重新落在第一具尸体上，“你说的没错，伤口都是在左侧锁骨中线与第五肋骨之间，这个位置刚好是心脏的所在之处，但有一个不同之处是，第一具尸体的刀口非常整齐光滑，就像一条直线，而后面三具尸体，包括今天下午王员外女儿的尸体在内，尸体上的刀口却有一个朝左弯曲的弧度。”

闻言，沈易安眼角微挑，“难道不是一个凶手所为？可光看这一点也不足以判断处凶手不是一人吧。”

对于沈易安的质疑，夏锦年并不恼，反而提唇一笑，“疑点自然不止这一点。”她走到验尸台，重新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缓缓说道，“死者的脸部表情一直是整个案子最奇特的地方，你们看这三具尸体，从面上的表情来看并无半点恐惧神色，而相反的，第一具尸体就不一样了。”

她的重新走到第一具尸体面前，说道，“这具尸体明显能看出恐惧的神情，而且，尸体上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你们或许没有发现。”

“什么？”沈易安和慕白两人都同时抬眸看向她，问道。

“这三具尸体以及王员外家发现的尸体都还是处子之身，然而这具尸体，不仅不是处子之身，死者在死之前与凶手还发生过性关系，而且凶手在行凶时的同时仍旧在与死者发生肢体接触，这一点是与其他死者最大的不同。”夏锦年面色平静地说完了自己的推论。

沈易安顿了顿，他们确实没有发现这个点，虽说他也有检验，却没有她说的那样详细，她方才提出的疑问也是他心中一直徘徊的问题，想不到她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已经看出来，如果能弄清楚这些问题或许能搞明白凶手到底是变换了行凶手法还是凶手根本不是一个人？

思忖了片刻，他侧身朝苏清让看去，“此处阴冷，不如圣上和夏姑娘移驾到大堂，再详谈此案？”

苏清让的视线从夏锦年身上划过，嘴角微扬，却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嗯。”随即便跨出验尸间。

大堂内，待苏清让落了座后，几人才纷纷在木椅上落了座。大堂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座上的苏清让执起桌案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俊秀的面容半遮半隐。而坐在他身旁的夏锦年则手托着腮，垂首沉思。

视线从两人之间划过，最终落在苏清让身上，沈易安躬了躬身，“圣上对此案有何看法？”

苏清让浅尝了一小口茶，神色始终保持着闲适悠然，片刻后，他慢条斯理地搁下手中的杯子，却并不急着回答沈易安，而是将视线移向一旁的夏锦年，“你怎么看？”

因着着一句话，大堂内所有人目光在一瞬间都靠拢了过来。

蹙眉半响，夏锦年双眸微抬，“这件案子还存在很多疑点，第一点凶手在行凶前将受害者的衣服全都脱掉，却并没有对她们进行性侵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第二点是凶手的行凶手法，第三点就是死者的脸部表情以及下午在王员外家发现的线索，那半截未燃尽的熏香，我觉得你们明天可以去查查。”

闻言，沈易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很是认同她方才提出的这些问题，“所以姑娘是觉得杀害李大人家眷的凶手与眼前剜心案的凶手不是一人？”

“很明显不是。”苏清让那温凉的嗓音响起，清澈的双眸带着难以逐磨的深邃，“剜心案的凶手显然是惯用左手的，而杀害李府三夫人的凶手却是惯用右手，很显然不是一人所为。”

夏锦年讶异地朝苏清让看去，他仅仅只听了他们的对话便想到凶手是个左撇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苏清让抬眸瞥了她一眼。

夏锦年忙跳开视线，暗呼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沉声说道，“他说得没错，剜心案的凶手是个左撇子，而且王家受害者与李府三夫人是在同一个时间段被害的。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昨晚李府的人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

闻言，几人皆是一惊，沈易安猛地抬眸朝夏锦年看去，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李府管家出现的时候，夏姑娘你可是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