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夏锦年吩咐连翘将马车的车窗打开,又倒了水交给年轻姑娘喂老人喝下,好一顿折腾老人的面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多谢公子和小姐!”年轻姑娘见父亲的面色稍好,这才浅松了口气,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转了身朝夏锦年和苏清让一拜,哽咽道,“待亦柔安顿好父亲定给公子和小姐做牛做马以报两位的救命之恩!”
“姑娘言重了。”夏锦年眼疾手快地扶起方亦柔将要跪下的身子,“我刚刚也只是暂时缓解了他中暑的症状,要想彻底治好他还得去城中请个大夫。”八壹中文網
离得最近的城镇也还有些距离,要是徒步去……方亦柔重新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父亲,微蹩柳眉,咬着下唇垂眸不语
“沐泽,前方到了何处?”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清让掀了幕帘问道。
“回主子,现在已经到了青州地界,再往前不远便是平峰县了。”
“嗯。”苏清让若有所思的点头,吩咐道,“往平峰方向走吧,行了一天的路,我们也好休息休息。”
“是!”沐泽应下,须臾马车便改了道从另一条路行驶而去。
闻言,方亦然欣喜的抬眸,曼妙眸光盈满笑意,“多谢公子!”
苏清让却不甚在意,靠回软塌上闭上眼休息,并不回话。
方亦然抿唇一笑,心想这位公子面冷心善,倒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难相处。
视线在两人之间划过,夏锦年扯了扯唇,这个人不仅腹黑狡猾,还有点儿傲娇。
因着马车行的平稳,再加上方才又受了些惊吓,不消片刻,马车上的人也都昏昏欲睡,方亦然也已经挨着他父亲的身旁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马车行过,风从外吹进车厢,原本有些闷的车厢霎时变得凉爽许多,夏锦年闭眼深吸了口气,正打算再休息片刻,耳旁便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你还精通医术?”
夏锦年抬眸朝身旁望去,苏清让正将目光从软塌上躺着的老人身上移到她身上。
夏锦年转过视线,顺着镂雕流云五福的车窗看向外面,平凡无奇的路景正在缓缓移过,“精通倒不算,只是会一些常见的病症。”
“是吗?”他半阖着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中的探视之意明显。
避开他锋芒的目光,夏锦年重新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上闭眼休憩,不打算与他再继续“精通”和“会”的区别。
窗外的阳光透过车窗棂照在她微有薄晕的面容上,如同桃花盛绽,无比动人的一种颜色。
因为这种姣好颜色,苏清让只觉一种异样的火焰迅速地自心头灼烧上来。身旁这个人不仅在面对尸体时镇定自若,还拥有非同一般的敏锐推理能力、奇特的武功招式以及她所说的并不精通的医术。她到底有多少面?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须臾,他从她身上撤回视线,看向窗外缓缓流逝的路景,眸中的神采明明灭灭。
两人心思各异,一路上不再搭话。
马车行得慢,约莫又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到了平峰县。入了县,沐泽行动迅速的定好了客栈,又将方亦然父女安排好请了大夫。
彼时已是申时过半,外面的日头也有减弱的势头,行人虽有增多,但客栈内却只有寥寥几桌人在吃饭,倒是显得安静。
苏清让几人刚坐下不过片刻,方亦然扶着她父亲下了楼,那老伯见到他们几人后便激动的朝他们走来,眼看膝盖就要下弯。
苏清让眉头微皱,此来是要低调行事,这下却是有些麻烦。
沐泽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对,上前迎过老人:“老人家请这边坐,我家主子不喜欢这些礼节。”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老伯扶到一旁坐下,生怕他一言不合又要下跪。
方亦然刚扶着老伯坐下,她便起身朝苏清让和夏锦年两人恭敬一拜,“今日多谢几位大侠出手相助!我们父女俩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几位恩人的救命之恩!”
苏清让眉宇微微拧了拧,旋即伸手扶住她,客气一笑,“两位不必如此,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当的,至于报答救命之恩就算了吧。”
父女俩相视一望,见恩人一再相推便也不再多话,只是两人暗自在心中思忖着报恩之事。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也不知是夏锦年太敏锐还是什么,她老觉得有道异样的目光时不时地朝自己身上瞥来,可待她抬眼看时,也没什么异常。她舒了口气,许是自己太多心了,旋即斟了两杯茶移到方亦然父女面前,“老人家这是打算去何处?为何就你们父女?”
老伯接过茶道了声谢,叹了口气回道,“家乡闹了水灾,又是盗匪横行,哪还住的下去,我们也只好背井离乡了。”
苏清让手上一顿,抬眸望去,“老人家家乡在何处?”
“泉府南边的小镇,永观镇。”方亦然糯糯道。
苏清让挑了挑眉,“水灾严重?”
“严重也称不上,泉府本就雨水多,再加上前段时间梅雨季节,自然多雨,光这些这倒也没什么。”老伯喝了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嗓子,随后又继续说道,“可近半年来镇上盗匪横行,烧杀抢虐无恶不作,官府又……”顿了片刻,老伯不再接着说,只叹了口气。
这一席话蕴涵的信息量极大,虽说老伯没说完后半句,但具体的意思不用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夏锦年抬眼瞧见苏清让颇为阴沉得脸色,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垂首扒拉着碗里的菜。
一时间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气氛因着这一番谈话更加沉闷了,一向惯于察言观色的沐泽和连翘自然是察觉到主子现下得心情极为不佳,两人静静的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匆匆吃完饭,夏锦年本想借着回屋休息的由头赶紧离开这诡异气氛的地方,可她刚起身,胳膊便被拉住,“同我去外面转转。”
不是有沐泽或者连翘么,为啥偏偏拉上她?
夏锦年嘟囔着,而且因着之前那档子事,她现在除了帮他办完事,其他的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
她思索着要如何开口拒绝,可抬眼间刚好瞧见某人一副愁容满面紧锁深眉的模样,铁定的是因方才老伯说的话而心情不好,他这样子好像自己不答应不行啊,不然会被他说自己小气吧。
她抿唇思忖了半响,她还是决定答应,左右不过同他出去散心,也不会有什么其他事,只当是饭后消食了。
见她眉头紧皱,天人交战了好半响后才勉强点头应下,苏清让方才心中的沉郁似乎消了不少,唇角微微一扬,转了身低声吩咐了沐泽和连翘几句便拖着夏锦年在几人讶异地目光中消失在客栈的大堂。
出了客栈,绕过两条街后,两人停了下来,夏锦年抬头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建筑,他不是说要转转,怎么来茶楼了?
“走吧。”
苏清让率先踏了进去,夏锦年在门口杵了瞬息还是跟着上前。
他们进的茶楼叫清水居,茶楼坐落在平峰镇的清江堤岸,靠窗的雅座可一览江中景致,因此而得名“清水居”。
整个茶楼的布置也很符合名字,典雅别致,还附带茶水娱乐,而彼时正值黄昏时分,天气稍凉,在江中泛舟游玩的人不少,连带着茶楼靠窗的雅座也有些抢手。
苏清让他们上楼时雅座还有空位,两人相对而坐。
介于他心情不佳,也避免给自己找不痛快,夏锦年一路上未同他讲话,两人只是闲闲的走路,现下坐在茶楼中两人皆是低头用茶点,闷头听闲书。
茶楼一楼处设有一舞台,而眼下台上的人正是一身儒雅衣衫的说书先生,彼时说书先生正襟危坐,右手惊堂木一拍,说道:“上回说到,当年高祖皇帝御驾亲征,只用了仅仅十万大军便将北燕的百万大军一举歼灭,不仅是高祖皇帝有勇有谋,加上年轻有为的宁丞相在旁辅佐,高祖还得了一天赐神物,据说可唤雷霆,立于城下便可取敌将性命。仅用两年便统一乱世,救民于水火……”
细微的光线透光窗户纸招进来,停在离桌脚不远处的地面上,斑驳了一地碎影。
高祖皇帝……算下来不就是苏清让他祖父?
夏锦年从楠木桌上直起身来,抬首望去,那人面朝她坐,正执杯细细品茗,眉心不经意的轻挑,似是在聆听着说书先生的评书,又似是在回味着杯中的茶香,那份气定神闲的神态,让他与整个大堂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是那么的赏心悦目,看得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察觉到对面人投来的目光,苏清让对上她的眸子,“如何?”
她从声音中抽回神,一脸惘惘然,“嗯?什么如何?”
“方才说书先生说的,可听出些什么关键信息?”苏清让搁下茶杯,缓缓道。
略一思忖,夏锦年左手担在楠木桌上支着下巴,“年轻有为的宁丞相以及天赐的神物。”她边说着,右手同时在桌上划动。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苏清让的目中流露赞叹之色,复又开口问道,“那你认为是否真存在方才所说可唤雷霆的神物?”
“江湖传言不可尽信,况且世上本就没鬼神,说书先生口中的天赐神物恐怕是一件不为人知的神秘武器。”比如现代的热兵器:枪,如若拿到古代来使用的话恐怕也会被当做神物……
等等!
夏锦年心中一紧,说书先生口中的神物,可唤雷霆……难道真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