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也是聪明之人,说话也只是点到为止。她方才说了那番话后便不再开口,一直静静侍立在一旁。
夏锦年兀自垂眸沉思,心中却百转千回。
勿地回想起来,自从苏清让跟着青莲走了之后,她便开始感到烦躁和不安,满脑子都是青莲与他迤逦缠绵的画面。现在细细想来,莫非当时如青莲所说,自己在意他?
夏锦年被自己这想法吓得一颤,白皙的脸上又红又白。
连翘见到这一幕,以为姑娘生了什么病,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脸怎么……”
被她一提,夏锦年的脸又红了几分。她立马放下碗筷,飞快上床用被子捂住自己。
连翘更急了,跑到塌边略带哭腔地道:“姑娘,您没事吧,要不要奴婢叫大夫过来瞧瞧?”
“没事,我自己待会儿就好。你先出去吧。”夏锦年蒙着被子闷声回道。
连翘犹豫了片刻,也只好答应,“好……好”
听到连翘退出房间的声音后,夏锦年揭开被子,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心中的悸动。
她望着帐顶,脑中不期然闪过苏清让那张霸道又腹黑的脸来,又想起昨日他派人跟踪她的事,额上青筋一突,倏地从榻上坐起来,冷哼一声。
她能在意他?那还真是见鬼了!那日青莲定是看错了,她要是当真在意他,她就把这床榻给啃了!
夏锦年暗呼了一口气,默了片刻便下了床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夏季的天气很是多变,他们行了一段路,原本还风和日丽的天气只一会儿便被乌云笼罩,隐隐有下雨的趋势,空气渐渐变得潮湿闷热起来。
可眼下车厢内的气氛比外间的空气更加闷。夏锦年和苏清让两人各据一方,谁也不搭理谁。
车厢内一阵沉默,马车行在陌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而此时,阴沉沉的天色忽然一白,刹那间整个视线都浮上一层苍白的颜色,紧接着沉闷的雷声从西北方向移来。
滂沱的大雨说下就下,毫无预兆的砸了下来。
苏清让睁开眼看向从车窗外,瞧着渐渐大起来的雨势,不禁皱了皱眉,“沐泽,还有多远的距离。”
“回主子,约莫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沐泽在车厢外回道。因着雨势渐大,又夹杂着风声和雷声,沐泽说话的声音便不由高了几分。
安川在荣州境地,离淮安不远,他们行的又是官道,估算着时间,应当快要到安川了。可眼下一直下着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雨天赶路着实不是什么好办法。
默了片刻,苏清让吩咐道,“就近找个能躲雨的地方,先避避雨。”
“是。”
沐泽应下后,马车便稍稍放缓了些,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沐泽在前方发现了间庙宇,旋即便将马车朝那方向赶去。
因着避雨的地方在路的里侧,马车不便进去,所以只得将马车停在路旁,下了马车徒步走去。
雨势不小,不过须臾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得人湿了衣衫,几人不由加快了些脚步。
苏清让朝旁瞥了一眼,旋即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夏锦年的头上,缓缓说道,“披风稍稍能遮些雨。”
夏锦年只觉身上一重,抬眼看了看身上的玄色披风,伸手就要扯下,却被苏清让一手按住她的手道:“不准拿下。”
“那你……”
“我没事。”苏清让淡淡回道,放在她腕上的手不由收紧,旋即拉着她快步朝庙宇走去。
夏锦年侧眸看着他被淋湿的衣衫,淡淡抿唇。他原本束着的墨发被雨淋湿紧贴在他的面庞上,竟有种说不住的魅惑来。
怔怔看着他有些出神,胸中涌起的悸涌和暖意交织到一起,霎时便将连同昨日的莫名情绪冲得一干二净。
她将目光移向拉着自己的那骨节分明的手,脸颊倏地如火烧般灼热起来,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的怦怦乱跳。
她忙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下的路,却也不挣脱,任由他这般牵着她。
几人赶到庙宇时,里面已有几个人在内避雨。庙宇虽说不大,但容纳几个人避雨倒是足够了。
他们刚走进庙宇,雨就像瓢泼一样,噼噼啪啪地下的一丈之外都看不清人影,天地间拉起了一片片雨雾。
沐泽很快便寻了个干净的地方,生好火。
苏清让拉着夏锦年在火堆旁坐下,沐泽与连翘随后也在两人身旁坐下。
此时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有一行人进庙里避雨。本就狭小的庙因为避雨人的增加而显得更加拥挤了。
“这场雨下得还真是又急又大。”在一旁同样是避雨的人看向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禁感慨。
“是啊。荣州有许久未见到如此爽快的雨了。”另一人也说道。
夏锦年朝外看了看,旋即又收回视线默不作声的坐在火堆前,盯着怀中的衣裳发呆。
“阿嚏!”夏锦年打了个喷嚏,旋即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不禁暗叹一声,这身体是不比以前了,淋了个雨都差点感冒。
正思忖着,忽觉手上一暖。夏锦年抬眸间正触到苏清让那双焦灼的眸子。
“手怎么这么凉?”
触及到他的黑眸,夏锦年玉面上浮起一抹红晕,像清晨阳光楚生晕染出的朝霞。在火光的映衬下比天边的晚霞都要好看几分。
看得苏清让心神荡了一荡。
夏锦年抽回手尴尬地咳了咳,“没……没事。”
指腹轻轻擦过她光滑的手背,苏清让低下头瞧着她抽回的白皙手腕,原本还未消下去的恼怒一点一点都化成了柔软的细流,瞬间将他的胸腔涨得慢慢的。
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微弯的弧度。
过了约莫三四盏茶的时间,雨依旧没有减缓的趋势。
庙宇内却是异常的安静,大家都各自坐在一旁默默不语。
须臾,一声清脆的“啪”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旋即便是颇有些刺耳的怒斥声:“蠢货,之前千叮呤万嘱咐你小心些,这些都是三日后要用的东西,现在淋湿了,还怎么用!”
众人全都转眸看过去,只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低头捂着脸,紧抿嘴唇。见她低头,那女子厌恶地摆手说道:“去收拾干净!”
姑娘低头道:“是。”说罢,转了身便默默的去收拾东西。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夏锦年呆了一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怎么会出现那种眼神?
可她看了半响也只发现是个可怜的孩子,便收回了视线。
这个季节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便渐渐收了势头。
雨停住,避雨的人也都纷纷起身离开。
夏锦年盯着方才那位少女兀自出神。
“怎么了?”苏清让朝她的视线方向瞥去。
“没事。”夏锦年摇了摇头,“走吧。”
出了庙宇,空气中还隐隐浮现着淡淡的雾气,不远处河边的柳枝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水珠颤颤巍巍地从柳枝上滑落,滴进河里还“叮咚”作响。
重新上了马车,两人依旧各自最回原位,许是因为方才的事情,两人间的气氛比之前要缓和了许多。
心中没了之前那莫名的烦闷情绪,夏锦年倒也想开了,心想着以他的性子定不会主动反省自己那日的行为,既然之前也是她先误会的他,那便有她开口罢。解开了误会之后他们两人共事也不至于太尴尬。
兀自斟酌了一番,她撑了支胳膊望着他的面容,彼时苏清让仍在闭目养神。她嘴唇微抿,浅声道,“那天的事,我……”
“昨日的事是我不对。”还未待她将话说出口,对面的人便已开了口。
夏锦年怔了怔,淋了一场雨还将他换了个性子?他竟反省起自己来?
见她一副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苏清让略微挑眉,“昨日在马车上是我唐突了。”
嗯?夏锦年蹙眉,感情他所说的不对是在马车上的事?那派人跟踪她在他眼里就是对的了?
她暗自磨牙,憋了一肚子话正打算要好好说教说教一番,却被一道打喷嚏的声音打断。
夏锦年抬眸,正好瞧见苏清让手捂着鼻子,显然,方才打喷嚏的是他。
“你感冒了?”夏锦年皱眉,方才他将披风给了她淋了不少雨,眼下身上的衣服又尚未完全干透,看来是有些感冒。
“感……冒?”苏清让狐疑,对她所说的陌生词汇有些不太明白。
“额…….”她噎了一下,“就是受凉了的意思。”
闻言,苏清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她,眸中一派深沉的的黑。
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夏锦年轻咳了两声,正色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苏清让嘴角微扬,一双黑眸熠熠生辉,晶亮无比,“阿锦这是在关心我吗?”
夏锦年嘴角僵住,心想这可真是个美妙的误会啊!他是为了她才受了凉,于情于理她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不过……瞧着他这么欢畅,她还是决定不要猜穿得好,毕竟他眼下是个病人。
见她默默受了,苏清让那一双眸子更是明亮如晨星,
胸膛处暖烘烘的,还涨得厉害,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般。
他这般目光灼灼,望着夏锦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干脆起身坐到他的身旁,伸手扒拉着他的衣领便要解开。
苏清让愣了一愣,目光灼灼的伸手覆住她微凉的手,溢出一声轻笑,“阿锦今日竟这般主动?”
主动你个头啊!
夏锦年虽说心里腹诽,但面上还是一红,颇有些尴尬,猛咳了一声,故作淡定道,“你这身衣服还未干透,得先换下来,不然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不用了,阿锦。”
“不行,你赶紧将衣服脱了。”
“阿锦……”
“你一个大老爷们哪来这么多废话,快脱衣服!”
“……”
连翘立在车外垂头不语,面上微微发红。就连沐泽面上都染上了红晕,没想到看起来纯洁无瑕的姑娘竟如此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