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让气息微乱,靠在榻上,强忍着浑身乱窜的燥热,抬眸正好瞧见夏锦年那双带着微微雾气的眸子和眼中的戒备。
他的身上霎时一绷,正欲开口却见她头也不回的正要离开。心上不由一紧,轻唤道,“阿锦。”
她不理,快走了几步,眼见着马上要出了里屋。苏清让顿时一急,撑着身子想要起身下床,可头上的胀痛又一次袭来,这次要远比之前疼的厉害,竟疼得他压抑的闷哼一声。
听到声音,夏锦年迈出去的腿微微一滞,可一想到前两次自己心软的后果,顿时迈步不做停留。冷哼一声,她要是再相信他,她就是猪!
“阿锦,疼……”身后传来他压抑的痛呼。
夏锦年忽略,这厮定是又在做戏,她不想再理,脚步不停。
“疼……”那呼痛的声音越来越小。
夏锦年心头不受控制的一跳,她纠结了半响,最终还是认命的转了身快步走进里屋。
灯光下,苏清让坐在塌边,双手撑着额头,方才还有些红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怎么了?”夏锦年有些慌乱的走上前。
“疼……”他从牙缝中颤抖的挤出一个字来。眉头紧皱,双眸微闭,竟是一脸的痛苦难耐。
“哪里疼啊?”夏锦年六神无主的看着他,也不知他哪里疼。
“头疼。”苏清让压抑着痛苦开口,连声音也带了一丝轻颤。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夏锦年心绪复杂的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心疼,盯着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现在在发烧又不好好躺下休息,肯定头痛啊。”
说罢,她竟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苏清让的额头,拉下他捂着脑袋的双手,“你赶紧躺下。”
苏清让微微抬眸,任由她拉着自己,紧抿着唇,眼神中透着不确定,“那我躺下,阿锦还会走吗?”
他这模样像极了想要寻求安慰的小孩,看得夏锦年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叹口气,“我不走,你快躺下,我给你按按。”
“嗯。”苏清让点头,竟很是乖巧的重新躺回榻上。
夏锦年叹了口气,替他掖好被子后走到床榻的另一头,伸手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动作出奇的温柔。
她的手仿佛带着魔力一般,放在他的额头上轻揉了片刻,头疼的症状果然有些缓解。他紧绷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接下来便是冗长的安静。
半响,夏锦年抬眼朝他看去,见他急促的呼吸已渐渐平稳,面上也稍稍恢复了些血色,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又一次心软了,果然是只猪啊……
夏锦年心中直犯嘀咕,松开已经有些酸痛的手揉了揉,旋即又将胳膊搁在榻上,托着脸细细观察着他。
她还是头一次见他毫无防备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沾染了浅浅的湿气,整个人看上去的确像个小孩子。
要是她与外人说,自己看过他们东昭皇帝耍小孩子脾性的样子,恐怕定是没人相信的。其实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一个杀伐决断的皇帝竟也有这般模样。
夏锦年低低的笑出声,心里的怒气全消,唯一的那点羞恼也都被柔软所替代。
她就这样坐在塌边撑着脸静静的看着他,视线从他闭着的眼一直往下,最终定格在他微抿的薄唇上。
霎时,她的脑子里闪过方才与他亲吻的画面,脸上顿时又热了起来,胸口又开始毫无章法的乱跳。
夏锦年猛然甩头,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出去,双手捂住自己发烫的面颊。
她一个来自现代的成年人怎么能因为被一个生了病脑子烧糊涂的古人亲了一口就心跳加速小鹿乱撞的?
她暗自鄙视自己一回,长长吐出一口气,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床榻上的罪魁祸首。这厮恐怕是上天派给她的克星吧,自从遇上他,自己就没顺心过。
夏锦年瘪了瘪嘴,谁让自己欠他的呢。她喟叹一声,认命的走到塌边重新坐下,随手又拿了本册子在手中翻开起来。
她必须得转移注意力,不然这样一直盯着他看,她怕又要想起什么不该想的……
里屋被烛光映照的十分明亮,也将屋里的人拉出一个极淡的影子。烛光摇摇晃晃,亮了一夜,一直到凌晨天微微发亮,蜡烛才燃尽。
翌日清晨,天气尚好。外间的微光已透过木窗悄悄地爬进了厢房。
苏清让缓缓睁开眼,只觉身上灼热之感减轻了不少,头也没再胀痛。他叹了口气,想起身,却发现右手被压着动弹不得,旋即转眸,这才瞧见夏锦年趴在塌边睡着了,头正枕在他的右手上。
她就这样守了自己一夜?
黑曜石般的眸子望着她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小脑袋,苏清让胸口处又酸又涨,还隐隐带着些心疼。
他微微动了动,却又生怕打扰了她,只得小心翼翼的侧过身来。半眯着凤眼内满是慵懒,视线停留在他微红的脸颊上,目光不由暗了暗。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紧闭的眼帘,慢慢往下,最后停在她微嘟着的粉红的唇瓣上。
他的手微微滞了滞,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温软的触感令他心神一荡。
许是不乐意有人打扰自己睡觉,夏锦年口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哝,苏清让彼时才停下手,嘴唇勾起淡笑,浓墨一般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睡颜,竟感到莫名的安心。
睡梦中的夏锦年隐隐感觉到脸上痒痒的,不由的伸手挥了一挥,嘟哝了一句,“连翘,别打扰我,再让我睡会儿……”
她口齿不清的说了半响,却隐隐听见耳旁传来闷闷的低笑声,霎时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放大了的俊颜,霎时直起身来。
“你你……干什么?”
夏锦年被骇的立时直起身正欲从软登上跳起来,却因着趴在塌边睡了一晚,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觉,完全使不上劲,一个未站稳,眼见着要跟着软凳摔倒在地。
苏清让却是眼疾手快的伸手将她捞起,顺势将她放在塌边坐下,好笑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他就这般可怕?将她吓成这样子。
夏锦年坐定,这才看清他已经醒来,彼时正姿态慵懒的支起身子,丝被顺着他起身的动作缓缓滑落,露出他结实的胸膛。一双黑曜般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狭长的凤眸中水光潋滟。
她的视线缓缓向下,一直落在他的薄唇上,脸色蓦地一红,忙侧过身,咳了一声,“没没怎么…你不必放在心上,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她这莫名其妙的回答说得苏清让怔了怔,微微蹙眉,“嗯?阿锦你说的什么?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没什么!”夏锦年忙噎住他的话,清了清嗓子,瞬间换了个话题道,“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没?”
她的眸子里还带着些许雾气,声音中也还带些尚未完全清醒的沙哑。苏清让心头又暖又心疼,声音也不由柔了几分,伸手覆上她的手,“我已经没事了,阿锦不用担心。”
夏锦年眉头一跳,立时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往旁边挪了挪,“你……你没事就好。”
瞧着她微微躲闪的目光,苏清让长眉微挑,浅声开口道,“阿锦,昨晚……麻烦你了。”
不提还好,他这一提,夏锦年的脑中又自动闪过某个画面,心头又是一跳,她忙摆手,故作大方的道,“没事,那点小事你别放心上。”不过是被亲了一口,在欧美那边不过是经常打招呼的方式,有什么好介怀的。
不放心上?苏清让目光灼灼的瞧着她,昨晚她彻夜未眠的照顾了他一夜,他怎么不放在心上…
他狭长的眼眸微抬,漆黑眼瞳润泽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异动,才缓缓开口道,“阿锦……”
“昨晚没什么事!”
苏清让只轻轻唤了她一声,还未说出后面的话便被夏锦年的声音堵住。
一听他又要开口说昨晚的事情,夏锦年蹭的一下便从榻上跳起来,她着实不想与他再讨论昨晚发生了什么,忙打断苏清让后半句话,咳了一声道,“昨晚你发烧烧糊涂了。”
苏清让睨着她绯红的面颊半响,才想起她所说的到底是何事。他眼里的笑意霎时漫开,脸上的表情柔和得让人晃眼,嘴角上扬闷声笑了起来。
夏锦年被他这一笑,笑得有些尴尬,作势轻咳了两声,忙道,“那个,我去看看连翘把早饭准备好了没。”话音还未落定,她转了身疾步便往外走。
苏清让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满足。唇角难以抑制的微微弯起。
昨晚他可没有烧糊涂,脑子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得多。
他抬手,将方才触碰了她的唇的手指轻轻压在自己的唇上,那一瞬间轻柔温软的触感让他心都快化了。原来,她的唇竟是那般软,还带着香甜的味道。
一想到嘴唇贴上去能吸吮到的甜蜜滋味,他的心底竟生出异样的感觉,原本已经降下去的体温霎时间又热了起来,血液奔腾叫嚣着只窜脑门。
苏清让浑身僵住,双手微微攥紧,好半响才压下欲奔腾而下的火焰。
他长呼了口气,苦笑的摇摇头,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竟如此的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