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兴业艰难地抬起头,哭丧着看着牢头,一脸乞求,“我是真不知道,你要我招什么?”
“不知道?”牢头狞笑,举起已经烧得发红的炭,摇摇晃晃的移向贾兴业的眼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贾兴业恐惧地看着在自己眼前晃荡的刑具,条件反射的往后仰,想要躲开。可他被绑在柱子上,根本挪动不了半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炭,终于崩溃。
“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来了,我真的没什么可招的了!”
闻言,牢头手中的炭火晃了晃,狞笑地看了一眼贾兴业,“是吗?你当真确定你将你所知道的都招了?”
贾兴业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可因着彼时又紧张又害怕,脸上的汗滴将干涸的血迹浸湿,从脸侧缓缓滑下。
牢头挑了挑眉,“怎么,不想说?”他将手中拿着的炭火钳子重新举起,嘿嘿冷笑,“还是想再吃点儿苦头?”
回想起前几日受到的折磨,贾兴业顿时面如死灰,猛地一阵摇头,“不不不不……”
牢头脸色一沉,“你不说也可以,反正我这儿还有许多折磨人的办法……”他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一旁放着的刑具,“到时候咱们就比比是你的命长还是我的方法多。”
贾兴业吓得一个瑟缩,“我……”
“你不招也可以。”一直坐在不远处观看的沈易安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朝贾兴业递出一个眼神,“不过……”
贾兴业听他前半句话时心中松了一口气,可他“不过”一顿,又将贾兴业的心肝都吊在了嗓子眼。
沈易安也不急,优哉游哉地抿了口茶,半响将手中的茶杯搁下,缓缓道,“要是你一家妻儿老小都安上了个‘谋反弑君’的罪名,被株连九族……”他顿了顿,勾唇一笑,“到时候你们贾家没留下香火,那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了。”
贾兴业看着眼前那个比修罗还要恐怖三份的笑意,脸色煞白,半响,终于嚎啕大哭,点头,“我招!我什么都招!”
“嗯。很好。”沈易安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牢头见他点头认招,顿时眉开眼笑,“嘿嘿,你看看,你要是早招供吐出实情,哪儿还用吃这么多苦头?”
贾兴业眸子微微变了变,斟酌了一番后正欲说话,可沈易安却忽又开口。
“哦,对了,忘了同你说个消息。”沈易安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说道,“常武已经在荣州伏法,而且,处置他的人,是圣上。”说罢,他抬眼看向贾兴业。
“已…….已经伏法?”贾兴业瞪大了双眼,一时间,原本还存有某些希冀的他顿时跌入绝望的深渊,眸中再无半点亮光,双手无力的垂下。
“你们想知道什么?”
“所有。”
贾兴业惨笑一声,心里早已绝望。自知必死,也不在乎许多了,只求能在死前少受折磨,于是便将他所知道的事全都和盘托出。
大牢里阴森诡谲,但外间却是长空无际,天碧如蓝。
荣州城街南边上,以往这个时间,茶楼里早就是人声鼎沸,正是店小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可自从那日茶楼发生命案后,这地方便嫌少有人光顾了,一时间楼上楼下空空荡荡,尽显萧条,也只有仅仅几人。
“阿叔,我们何时才能离开这里?”一位身着浅绿衣衫,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一脸担忧的问道身旁的五旬老者。
那老者长叹了一声,回道,“知府大人说宛岚的那件案子还有些蹊跷之处,我们还得留上几日。”
“那我们得在这里留多久啊?”
“是啊,班主,咱们这样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另外两位清瘦的男子也都齐齐围上来。
“官府那边将案子查清之后自会放我们离开的,别担心。”被唤班主的那位老者安慰众人道。
众人又是一阵叹气。
站在一旁的女子甚是轻蔑的哼了一声,“这宛岚也真是,死都死了,还要害我们被困在这里。”
“红凝!”班主瞪了她一眼,“宛岚都已惨死,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红凝不大情愿的哼了一声,转了身到一旁,暗自嘀咕,“那宛岚本就害人不浅,眼下自食恶果,却还要连累我们。”
对于她嘀咕的话,班主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正欲转身离开时,门外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有人吗?”
几人回头,只见一男一女踏进茶楼,两人打扮虽普通,却显得气质不凡,身后还跟着位黑面郎君,一看便知身份不简单。
“你们是……”班主狐疑道。
“我们是官府的人,来此是查昨日在茶楼发生的那件命案的。”沐泽上前道。
“那几位大人快请进。”戏班子的那几人一听是他们是官府的,忙上前将他们迎进屋,还欲吩咐巧宣去沏茶,不过却被夏锦年拦住。
“不必麻烦了,我们过来问些话便走。”夏锦年与苏清让在一旁坐下,沐泽则站在两人身后。
“是,是。”老班主回道。旋即将戏班中的其余几人招至身旁,“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了。”
夏锦年点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问道,“案发当日,你们都在现场吗?”
“在,我们都在。”
夏锦年抬头看了一眼方才回话的老班主,随后,视线又在其他几人身上扫过。
“案发时,你们在做什么?”
“因为当时快到我上场了,所以那会儿在后台准备。”回话的人是边上的清瘦男子。
“可有人为你作证?”夏锦年问。
“有,当时阿木同我一起。”清瘦男子指向在他左旁的男子。
那男子点头表示认可,“没错,我记得清楚,当时我们两人就在后台歇着,之后听到一声尖叫,说是死人了,我们俩才从后台跑出来的。”
“在后台候场的只有你们两人?”苏清让忽地开口问道。
“嗯。”两男子很是老实的点头,“只有我们两个人。”
夏锦年从两个男子身上划过,最终落在始终低垂着头的小姑娘身上,但不过须臾,她便将视线移开,看向那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案发当时,你可有察觉死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夏锦年问。
红凝抬眸,见面前那位明眸皓齿的女子,微微怔了怔。再往旁看去时,她顿时愣在原地,面前这位着一袭简单的轻紫色长袍的玉面郎君,长的俊美清隽。他轻轻地倚在椅上,一只手搭在扶手纸上,看似很随意额姿势,却透着一股优雅高贵。
红凝看得一时愣住了,直至身旁传来轻咳声,她才惘然回神,飞快的垂下眼睑,面色不变,可心里却暗暗嫉妒开来。
无他,实在是前方两位看着着实是一对璧人。
“红凝?”老班主见她仍然冷着不回答,不禁开口提醒道,“大人在问你话呢?”
红凝回神,微抿丹唇,细声回道,“没什么不对劲的,她都是与平常一样。”
夏锦年闻言,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半响,才再次开口问了个与案子无关的问题,“对了,你是何时进的这个戏班子?”
红凝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虽说心中疑惑,但还是如实答道,“五年前进来的。”
“宛岚也是五年前进的戏班?”
“不是。”回话的是老班主,“宛岚比红凝要晚上一年,四年前来的。”
“哦。”夏锦年恍然大悟的点头,一对眸子亮如星辰,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红凝的神色变化。
彼时红凝正低垂着头,面上神色不变,可隐在长袖中的一双手忽地攥得紧紧的。
“那想来她们两人的感情应该不错。”夏锦年瞧着她,说道。
老班主似是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她们两人关系确实不错。”
“是啊。”红凝忽然搭话,温温婉婉的勾唇一笑,“平时我们关系很不错。”她顿了顿,面上神色一变,眉眼流露出一层伤感,“哎,谁能想到这好端端一个人,竟被人给毒害了。”
说到此处,红凝有些哽咽,伸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似是很是伤心,可她藏在衣袖中的丹唇却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因着她的脸庞被她用衣袖挡住,无人看出她此时的神色,也无人知晓她彼时心中的想法。
可夏锦年认真打量,看在眼里,却发现她虽然眼圈发红,可实际上落泪很少,面容上虽有哀恸,但仔细看来却又有些不对。
夏锦年若有所思,片刻又问道,“对了班主,你们戏班一直在荣州?”
“那倒不是。”老班主回道,“我们偶尔也会去去领县,不过大部分还是在荣州城。”
“哦。”夏锦年点头,淡淡一笑,“那想来戏班怕是很忙吧。”
老班主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也只是偶尔忙一忙。”
“那忙起来了人手会不会不够?”夏锦年又问道。
候在一旁的沐泽听着姑娘与他们仿若是在聊家常般的问话,满腹疑惑。他垂眸看向自家主子,却见主子一副了然的神色,心中的疑惑更甚。
因着他们看上去与昨日那些衙门捕快不大一样,问话也亲切,老班主倒没了先前的拘谨,说话也自在了不少,“其他人倒还好,不过有时候宛岚会有些忙,所以我便让巧宣去她身旁帮忙。”
“哦?”夏锦年倏然来了兴趣,抬眼看向巧宣,脑中忽然想起那日在庙中避雨的场景。
“巧宣也是命苦,几年前我们从强盗手中救下她,见她无父无母怪可怜的,便将她收留,让她在班里学艺,之后便跟着宛岚了。”
不知是因为提到了自己还是什么,原本一直垂着头的巧宣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夏锦年,眸子微微闪了闪,淡淡抿唇,但很快又垂下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