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过了晌午夏锦年才悠悠转醒。
因着醉酒的缘故,醒来仍觉得头有些涨疼。
拢了被子在床榻上又坐了会儿,她才起身穿好衣裳,抹了把脸,这才开门出去。
今日午后的阳光倒不是很强烈,加之周围竹叶嫩绿如碧玉。空气中的炎热气息也弱了几分。
夏锦年深吸了一口气,竹林中的清新令她有些涨疼的额头好了不少,信步朝不远处的菜园子走去。
“林叔。”
林博周回头,见她信步而来,倏而一笑,“起来了?”
夏锦年总觉得林叔笑得有些诡异,她颇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起了……”
“你呀,以后莫要这般冒冒失失的了。”林博周睨了她一眼,“你初尝烈酒,估计这会儿头还有些疼吧。”
“嗯,有些。”夏锦年回道,头确实还有些隐隐作痛。
林博周叹了口气,随后又低头理菜,“待会儿我熬些粥,你今日就好好休息。”
夏锦年点头,“谢谢林叔。”
“别谢我,要谢就谢苏公子。”林博周起身抬头,朝另一边望去,笑道,“他昨夜可是照顾了你一夜。”
夏锦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方向,正是苏清让所住的屋子。
彼时屋子紧闭,想来他还未起身。
难道是昨夜照顾她照顾得太晚,所以今日到这个点还未醒,还是……有其他原因?
猛然想起什么,夏锦年转头看向林博周,“林叔,昨晚我喝醉了,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丫头想做什么奇怪的事?”林博周调侃道。
“咳……”夏锦年轻咳了两声,施施然道,“不是说酒品鉴人品么,我昨晚又是头一次喝醉,万一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奇怪的事倒是没什么,不过……”林博周故作思索状。
原本听他说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夏锦年到松了口气,但他一句“不过”又将她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不过什么……”
难道她真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林博周噗嗤一笑,托了老半天后才继续说,“你昨晚倒是挺闹腾的,喝了烈酒本就头疼,非要跑外面吹凉风不说,还拉着苏公子陪着你一起吹风,硬是在外坐了快两个时辰,最后还是他将你抱回了屋。”
“咳咳……抱?”夏锦年有些不大相信。
“没错,是抱。”林博周强调,“不过他将你抱回了屋之后你又做了什么林叔就不知道咯。”
这意有所指的话成功的让夏锦年的老脸一红,看来这次是丢人丢大发了,只希望自己没再做出其他惊天动地的事情才好。
看她无语望天一副很是自责的模样,林博周笑了一笑,也不再逗她,正色道,“这外面热气重,你头疼又未好,还是进屋去吧,免得受了暑气。”
见他将话题岔开,夏锦年也顿时松了口气,答道,“我没事,一直待在屋里也很闷,而且实在无聊的紧。”
说罢,她走上前,挨着林博周身旁蹲下,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无比想念那个有电脑有手机的21世纪。”
林博周只莫测地笑了笑,“要是以后找到回去的方法了,估计你会舍不得。”
“哈?”夏锦年愕然,“舍不得?”
“你心里已经有了牵挂之人,或许到了真的能离开的时候你却不愿意离开。”
夏锦年手上的动作一顿,胸口处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灼热,隐隐波动。
她盯着前方,盯了许久,就到连身旁站了个人都好不知觉。
待头顶有阴影罩下后,夏锦年才抬头,微风徐来,竹叶轻摆,那些暗色的光斑在他身上流转不定,点点明亮。
待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弯起一缕弧度时,夏锦年这才回过神来,慌忙问了句,“你怎么来这儿了?”
还未等他回答,只听见林博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估计也是和你一样,待着无聊。”
苏清让将目光转向她,方才还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此时嘴角微微上扬,只是那抹淡淡的笑意,却令人怦然心动。
夏锦年白皙的面容上忽地有些发烫。
林博周眼尖地不再站在原处当电灯泡,很是识趣的拿了菜往竹屋走去,只留下一句,“我这个老头就不当电灯泡了,地方留给你们年轻人。”
他这么一说,让夏锦年更加尴尬了,面上原本已经消下去的红晕不知何时又悄然爬了上来。
见她一直垂眸不语,双颊嫣红,苏清让眸中闪过一丝促狭之意,缓缓开口,“阿锦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啊?”被他点破,夏锦年忙下意识的用手背碰了碰脸颊。
这一碰倒是将自己吓了一跳,脸还真是烫得厉害。
她顿时大窘,忙望天解释,“许是这日头有些晒,脸红是晒的。”随后她又干笑了两声,强调,“对,是晒的。”
苏清让看破不戳破,只是淡笑地看着她。
一见到他夏锦年心中的疑惑便又升了起来。
她默了默,张了张嘴,可不知为何话到口中她还是问不出口。
这一来二去倒是令苏清让疑惑不解,“阿锦以往都是行事果断的性子,怎么今日竟这般踌躇不决?”
他这番话倒无其他意思,但听在夏锦年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心下一横,她终是将心中疑问说出口,“昨晚,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她望着他。
“嗯?”苏清让微微扬唇,做出一副天真的表情望着她,“阿锦指的是?”
“就是,我有没有对你,咳咳,做什么……调戏你的事。”
“咳咳!”这回倒是唤苏清让尴尬了,想起昨晚,他便觉得喉中一紧。
她调戏他……好像也是,但他也借机将她调戏了一番,两人倒是扯平了,不过这事,他不大好同她开口吧……
见他一直微微凝眉,做思索状,夏锦年心头一哽,“莫非我昨晚当真调戏了你?”
苏清让忽然玩心大起,看她意欲何为,“你猜。”
这句话令她哭笑不得,你猜,你猜我猜不猜。
不过心头虽如此腹诽,但她倒是很认真地思索起自己调戏于他这件事的可能性来。
“若是我没对你做什么酒后乱性的事,那你为何起来这般晚,可若是做了,那为何我没什么感觉……”而且她觉得酒后乱性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是极小的。
苏清让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唇边。
这小丫头还真是,竟敢直言说她没什么感觉?而且她那句话是何意?什么叫他起这般晚?
心头气闷,总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个小丫头给小瞧了,他得在她面前搬回面子。
想着,苏清让朝她轻轻瞟了一眼,“阿锦可是觉得我身子不大好?”
“啊?”夏锦年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这又是扯哪儿跟哪儿。
不待她弄清,苏清让便不怀好意地凑近她,在她耳旁低喃,“阿锦放心,我身子好的很,就算同你发生什么,第二日抱着你跑一个山头都不成问题。”
本就暧昧的话语加之他刻意的低吟和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成功地令她又一次面红心跳。
她慌忙退后一步,与他拉开些距离,“谁,谁同你说这个了!”
“可阿锦方才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苏清让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逼近。
“我……”夏锦年哑然。
苏清让低笑。
夏锦年懊恼,总觉得自己又被他耍了。
她侧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惹来他又是一阵轻笑。
半响,他不再逗她,嘴角浅浅勾起,“阿锦当真不记得昨晚说了什么?”
夏锦年回神,摇头,“我昨晚说了什么?”
昨夜她一直昏昏沉沉的,脑子也不大清晰,总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可具体是什么,她又没听清。
苏清让嘴角微扬,漆黑的眸子望着她,见她这副模样是真不记得了。
也罢,左右也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倘若你以后耍赖,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想到昨晚自己那般诱哄着她说出那句话,他便觉得好笑,想不到他堂堂一国之君竟沦落到诱哄醉酒少女的下场,还真是没什么脸面面对列祖列宗了。
不过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拐了个如此好的儿媳妇回家,怕也不会怪罪与他了。
夏锦年被他盯得全身汗毛直竖,还有他唇边的笑,总觉得很是诡异。
她下意识地悄悄往后挪了两步,远离危险圈,退到安全地带。
可她仍旧觉得不大安全,忙找了个借口,“我去看林叔的饭坐好了没。”
话音未落定,她便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见她落荒而逃的身影,苏清让眼里的笑意渐渐漫开,脸上的表情柔和得晃眼。
有她陪在身旁的日子,想想就很有趣。
想到此处,苏清让嘴角上扬闷声笑了起来。
进了屋,林博周正好将午饭做好端上了桌。
夏锦年一屁股坐在凳上,不多时,苏清让也进了屋,在她旁边挨着坐下。
见两人虽说都缄默不语,但面上倒是没有生气的痕迹,一个面上笑容如沐春风,一个双颊若绯,林博周心照不宣地摇了摇头。
端上热粥,顾言之便从外回来,刚好赶上午饭。
可几人坐下不过半盏茶的工夫,竹屋外便响起一道焦急的喊声。
“林大夫,林大夫在家吗?”
几人闻声皆抬头,林博周朝窗外望了一眼,“是隔壁村的张大娘。”
“张大娘?”顾言之一愣,随即道,“张嫂一向不会这个时辰来这里,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这声音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夏锦年放下碗,道。
林博周拧了拧眉,“你们先吃着,我出去看看。”说罢,他已放下碗,快步出了屋。
名唤“张大娘”的是一位着蓝白粗布衣衫的大娘,彼时她正站在竹屋前,时不时朝长廊上张望,双手还不停的揉搓着衣角,神色焦急。
“张大娘。”
听见喊声,张大娘抬头,见林博周正朝自己走来,忙疾步上前,“林大夫,求求你快去我们村子看看吧!”
林博周面色一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大娘稳住情绪,但回话的声音仍有些颤抖,“我们村的人好些个都突然开始发热,而且身上还起了疹子,已经传染了好些个人,像是……像是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