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璞玉到达宣平侯府的时候快中午了,魏瞳恰好在门口接她。见她一人从马车上下来,倒不至于失望,早就猜想到诚王不会来了。
她笑道:
“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阿瞳姐姐亲自邀请,我怎能不来,再说宣平侯六十整寿,不该失礼的。”
魏瞳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安定不少。
几人进去,发现宣平侯府虽然不着掉,但来的人却不少。宣平侯七个儿子,自然有七个儿媳妇,且这七个儿媳妇出身都不一般,可见宣平侯也是个厉害的。
长子皇甫明朗,娶得鸿胪寺卿柳家女儿,柳灵犀,亦是世子夫人,也是唯一一家得祖上庇佑,可世袭的府邸。
二子皇甫晴朗娶得乃是漕运都御史王琼家的庶女,虽是庶女,但是却是宠妾生的,很是得宠,王琼利用职务便利给他女婿寻了个漕运管事的事情做做。
三子皇甫月朗娶的乃是司马家姑娘司马蓝双,在宫中任三等侍卫。
四子皇甫江朗娶的是千户赵秦廉家唯一的女儿,随着岳父大人任副千户。
五子皇甫俊朗六子皇甫风朗是对双胞胎,娶的是骁骑将军包怀化家的双胞胎女儿,说来这两个媳妇,也算是骗来的。
包怀化的女儿身体不好,求医用药一样不少,却总是病怏怏的,没办法只得求神了,包怀化的妻子前往寺庙拜佛,恰好遇见了一个算命道士,那算命道士巧舌如簧,说两位小姐需要冲喜,暗指命中之人乃是侯府两位双胞胎儿子,包怀化是武夫,听他这么一说,不管对方是何家庭,抓上来便成了亲。
不过还别说,成了亲的两对夫妻,恩爱如焦,这病啊,说好便好了。
有人说是宣平侯府得了秘方,身后包怀化知晓那江湖道士乃是宣平侯府搞的鬼,对着宣平侯就开骂,很是生气,直接抓住两个弱柳书生般的女婿进了军营。
从宣平侯府给儿子寻的儿媳妇来看,就能察觉到这宣平侯和他夫人不一般。
被迎入侯府,在里面遇上了熟人,她的二婶娘杜氏与庶女方婷玉。
方紫玉要进太子府,不用出来应酬,这次出门大概是带着庶女方婷玉出来。杜氏正与几位贵夫人闲聊,见她过来便道:“大家还没有见过我们家二小姐……现在该称呼诚王妃了,以前我大嫂不喜出来应酬,连带着府上二小姐也没见过各位夫人,还望各位夫人好好地照顾些。”
一番话虽然是照顾小辈,但众人的脸色倒不外乎有轻视之意。她便猜测这杜氏没少在贵夫人面前编排她母亲,没出来见过人不就是没见过世面吗?
说不定就是因为拿不出手,所以才一直呆在家里,否则若哪家出个才女,早就捂不住了。
可当众人看清楚来人,那织锦蓝白缎子凤穿牡丹服饰,端庄大气,腰间束青金闪绿双环如意笛,头上罩了蛹白雪帽,既不华丽也不刻意朴素,清新自然,就如她的面容,微微一笑,温柔娴静,颇有大家风范。
倒不似杜氏所言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柳夫人瞧着诚王妃道:“果然是天仙一般的人儿,怪不得迷了诚王的眼睛。”
宪部侍郎司马家夫人烷氏道:“果然是商户出身,早听闻商户善使计谋,怕咱们诚王妃学了有九分吧。也难怪诚王不喜王妃呢。”
咳咳——
谨慎的夫人们忙咳嗽来掩饰尴尬。
方璞玉笑了笑道:“烷夫人严重了,我与诚王婚事是圣上的决定,若夫人说本王妃使了计谋?不知是不满圣上的决定还是不满太后娘娘的旨意啊?”
烷夫人眉头一紧,顿时慌忙起来。
方璞玉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道:“我外祖家是商户,能成就今日家业自然是谨遵家训,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诚者,君子所守也,而政事之本也,不比某些人,拿着天家俸禄,行的却是害人害民之举,烷夫人,你说是吗?”
“你胡说?”
“胡说?我未曾指名道姓,难道烷夫人家中有人行害人害民之举了?”
“我……没有。”
“也是啊,毕竟司马大少爷的死还未曾查清楚,也不知他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呸呸呸,今日是宣平侯的生辰,童言无忌啊……”
噗嗤——
方婷玉轻笑道:“王妃您好不知羞啊,还童言无忌呢。”
方璞玉不再去看讨人厌的司马家人,笑着对自家姐妹打着招呼。
“三妹来了啊。祖母祖父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来的时候总担忧您在诚王府受欺负,不过我们常劝她老人家,您是一品侯府嫡女,又有个京城首富的外祖家,好便宜都让您占着,怎么会吃亏?”
方婷玉的话让众人回过神来,可不就是嘛。诚王妃可是一品侯府的嫡小姐啊,即便是父母和离,由老侯爷在,她的身份便不容质疑的啊。再则人家还是个诚王妃呢。
各家夫人纷纷收起刚才的轻视,微侧了身子,以示尊重。
杜氏暗暗瞪了一眼方婷玉,但面上却未曾流露出来,她道:“是啊,咱们家二小姐还是诚王妃呢,哎,诚王今日可来了,你们小夫妻情谊浓厚,你来他不会不跟着吧?”
诚王妃又如何?不被待见,连个妾都不如,她母亲罗氏就是个例子,表面上风光,最后不还是被休了。
方璞玉想了想便道:“我们家王爷啊,婶娘想见,怕是一时见不着了呢。”
杜氏不曾想她这般姿态说出来,若她执拗问下去,指不定被说成急着想见王爷……呸呸,她怎么能这般不要脸来。
柳氏笑道:“咱们诚王爷不拘一格,洒脱随性,只有他想见或者不想见了,当初为府上姑娘谋个侧妃的位置,却不曾想……还是咱们王妃这般性情的女儿才入得了诚王的眼啊。”
方璞玉道:“还好您打消了念头,不然以柳家姑娘聪明伶俐的,指不定王爷就没心思纳妃了。”
几番应酬,她得心应手。只要是没有为难她的,她都愿意捧着,但那司马家夫人一直在坐冷板凳,好几个夫人看见王妃不待见她,也都不怎么搭理她,可见她的手段?
魏瞳有些彷徨,一直不明白,这位王妃为何对她另眼相看?是同病相怜?不是,她的一举一动从未对诚王的纨绔而伤脑,相反她甘之如饴。
传言说王爷喜欢她,为她做过许多的出格的事情。
那她呢?她也是喜欢诚王的吧。
她的眼神一提到诚王就晶亮晶亮的。
魏瞳不善于应酬这些,所以便想着将她带去后院看戏了。
身后烷氏道:“诚王妃又如何,不受诚王待见,这日子岂能如意?再说她……”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卡在了喉中。
而此刻的诚王,正在赌桌上徘徊,因见着了钱来也,突然间就想起了她的王妃,很是烦躁,玩着玩着就不玩了。
有谁提议去戏园子,听说戏园子里来了个名角,那嗓音那腔调听着就让人浑身酥麻啊。
这些人最是无聊有大把的时间,但奈何他们到了戏园子,才听说这名角被人包了,一问之下,是宣平侯府包的,几个人不乐意,混说要去宣平侯府将那戏子抢出来。
说去就去,他们浩浩荡荡的去了。
刚到宣平侯府,就见到皇甫七少在门口迎客,这丫的自从上次输的裤衩都不剩,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诚王越发的敬佩。一见他来,便是说了一通自已心中的钦佩之情。
诚王烦躁的推开他道:“别磨磨唧唧的,老子带兄弟们来讨要一个戏子,你说给还是不给啊。”
“给当然给,王爷一句话,小的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是现在,那名角正在台子上唱着呢,恰好是王爷您喜欢听的,不如王爷屈尊,在小的这里听上一听。”他上前偷偷道,“王爷,王妃也在呢。”
萧靖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宣平侯六十寿辰,她家媳妇居然来参加宣平侯的寿辰了?当真把自已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哼,待她受了气,别来寻我哭泣。
萧靖自小便在宫廷长大,对那些女人家之间的小九九琢磨的透透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间有了心思,去看看那女人什么德行了。
萧靖一脚踢过去道:“王妃在就王妃在,你靠我这么近干嘛?去去去,还不快带路。”
“遵命,王爷您请,各位兄弟请。”
宣平侯戏台子搭在了阁楼外围,他们上了阁楼去,视野正好。
他远远地就瞧见了,自家王妃坐在人群中,众星捧月一般,得心应手……瞧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可不就是得心应手嘛?
莫名的他觉得晃眼,想打破她脸上虚伪的笑容。
他怀心事一起,站在阁楼上喊了一声:“方璞玉。”
正与魏瞳聊着趣事,恍然间听到萧靖的声音,她四下搜寻,没看见人呢。
倒是皇甫七少接着吼了句:“王妃,王爷在这呢。”
方璞玉终于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
她也回应道:“萧靖,你下来。”
萧靖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他没有看到她因为他的无礼而颜面全失,相反的,她很高兴,真心的。
虽然两人相隔甚远,但他能感受到她的欢喜。
皇甫七少道:
“王爷,王妃叫您呢,咱下去吧,您放心,这一回我保管不让我家媳妇在骂你了。”
“谁怕你媳妇骂,你给我一边去。”
萧靖心里面不舒服,他下去道:“方璞玉,你听没听懂本王的意思,本王不允许接触乱七八糟的人,翻天了是吧,走,跟本王回去,看本王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众人呆愣,除了戏台上正在演唱的戏文,无人开口说话,本觉得诚王妃会因为诚王的无理取闹而变得很尴尬,可是她无事人似的问:“王爷,您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远远的瞧着两人挨近,有说有笑(只有王妃一个人笑),顿时感叹:小夫妻感情真好。
杜氏道:“这诚王不会打人吧?”
方婷玉却不这么以为,诚王都亲自来接人了,说明诚王妃在诚王心目中的地位,那么月朗风清的一个人,怎么会打人呢?
她莫名嫉妒,若是被赐婚的是自已,那该多好?
想起自已的身份,想起杜氏的阴狠,她定是后悔曾经许诺给自已的了,入太子府,将来太子登基,以自已的聪慧,必定能在宫中赢得一席之位,比自已那个蠢笨的姐姐,更要好。
可是她后悔了呢。
呵呵!
不行,绝对不能让杜氏随便左右自已的婚事。
她眼眸阴狠,在杜氏望过来之后,忙低下头,装着唯命是从的模样。
杜氏小声质问道:“你之前为何要替她说话?”
“母亲,咱们是一体的,若是二姐有什么不妥当,咱们方家便成为众矢之的,不好。”
“她已经是诚王妃,与我方家早已经没关系了。”
方婷玉暗叹一声,这便是杜氏为何成不了当家主母的原因,只在意已之利,不为家族考虑,祖父早就看在眼里,所以才一直扶持大哥啊。
且大哥的婚事……听说老侯爷已经再商议了,是海宁李家的小姐,李家世代大族,文化之族,听说李家的姑娘与李家的儿郎们不分男女,皆有治国安邦之才。
二房如何能争?
萧靖一路上都在严明要严惩她,方璞玉无从反驳,只得说:“王爷要如何惩罚?罚不吃饭?”
“太便宜你了?”
“要不……让妾身一个晚上不睡觉,贴身侍候您如何?”
“你想得美……”莫名的耳根后有些红晕,“你不知羞……”
正要继续问,两人已经步入府中,刚入府便见安嬷嬷领着她的侄子,安小冬跪在王爷跟前。
“王爷,奴才有罪,请王爷赎罪啊。”
方璞玉见着他们,看了一眼门口迎他们回来的来福,只见他摇了摇头,并不知情。
萧靖不以为意道:“进来说话。”
几个人去了外院偏殿内,喝了杯差,不耐烦的问道:“你们有何罪,说吧。”
安嬷嬷跪下道:“老奴有罪,老奴没看好侄子,令他被奸人蒙蔽了。”
安嬷嬷瞧了瞧王妃,见她平静如常,并不答话,便装着胆子道:“他身为采买主事,却察觉不出身边之人的奸恶,令人做出贪赃枉法,不仁不义之事情来,还望王爷惩治。”
萧靖问:“你说他身边之人,可说的是谁?”
“是管账的,名叫柱子,他利用职便,欺我小冬子不识字,克扣采办银钱,如今被小冬子发现,小冬子本要上报,却被反咬一口啊。求王爷明察啊。”
一边听到安嬷嬷的话,顿时大觉不好,反咬一口的明明是安嬷嬷啊。
他担忧的看向一边安静坐着的王妃,顿时为王妃捏了一把汗啊,且看王妃神态如常,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心稍微安定了些。
“你说的可是实话?”
“是,此事王妃也知情。王妃还命人抓了那账房的两人。”
方璞玉平静的脸上,顿时笑了。
这是要自已为他证明呢,若是自已不说,指不定后面还有别的小心思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