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容染来了好奇心,毕竟容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慕苏的名字和“心性不稳”这个词语联系起来。

“小染这么惊讶？”曲酒听容染在前头突然“哎”了一声，忍不住笑意加深，一派自得模样,“其实那时我也惊讶，慕苏还不沉稳可靠，那如凰岂不是该自刎谢罪？但慕莜前辈的确是没有如何督促慕苏学剑,倒督促慕苏学琴。”

容染想了想：“枯荣一脉最注重心性修炼,师尊也是这样教导我的。师祖对此格外看重倒也不奇怪。”

曲酒点头。

“真怀念那时候无忧无虑，那时的烦恼，现在看来全是些愉快的事。”她接着说，“慕苏那时候的对策，旁人肯定猜不到。她以价值连城的极品法符加持信件,急书一封予我,我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拆开信看，是让我胡诌个理由带她外出游历。”

容染忍不住笑出声：“真的吗？”

“难以置信？我也觉得。不过你师尊可不是什么老古板，”曲酒笑,“我和如凰一开始也因为她温和又话少，误以为她是十分古板的人。但是,想想就知道了，‘惊天剑’慕莜前辈的亲传弟子怎么可能是刻板之辈。”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闲聊,容染来了兴致，曲酒也不介意多说一点。

虽然可能有损慕苏在容染心中的师尊威仪。

“那为何师尊名号是‘琴仙’？我还以为师尊自从在修真界崭露头角就以琴艺闻名,原来不是。”容染隐隐约约记得主要是因为神匠欧肖。

“一般修真者可没有名号,慕苏得到这个名号,是因为欧肖前辈的赠言。让我想想,”曲酒回忆了一下,解释，“印象中慕苏很少直接展示剑术，即使出手也是使剑阵，但与许多修仙者同道时，确实用琴较多。”

“若有妖兽魔修作乱，修仙者各大门派会组织屠魔斩妖的队伍，这种时候慕苏皆以琴起辅阵助力，虽然许多人都知道她是慕莜亲传，但大概还是琴留下的印象更深。后来又有欧肖前辈赠剑赠言，轰动整个修真界，‘琴仙’这个名号便传开了。”

“原来如此。”容染连连点头。也是，爱酒酿酒的修真者那么多，被称为“迷心酿”却仅有眼前这一位。

容染顺口问：“曲姐姐的名号又是怎么来的呢？”

“我这名号没什么由头，好事者信口胡诌而来，因我酿的酒有些用处，不知怎么便有了。”曲酒看上去不甚在意，依然随意，“说到这里我又想起来一事，慕苏并非全然是看上去那般温和性子。那时启国还未分裂，启国国都之外有魔修操纵妖兽作乱，那次组织的修仙者队伍少几位实力强大的修士，商议时瞻前顾后久久下不了决定。”

“两次商讨的结果都是容后再议，魔修越发猖狂，第三次商讨不了了之之后，慕苏失踪了两日，原来是不声不响去将魔修斩了。她甚至都没有告诉我，回来时一身是血，将我吓得不轻。”

这倒确实是慕苏会做的事。

容染心想。容染可忘不了慕苏一声不吭带她跑路的事。

“师尊的确会做这种事。”她一边听着，也没忘注意方向，指了指，“曲姐姐，从这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穿越小空间，在下一个空间出现。容染感应了一下阴阳鱼，没有急着前进，而是闭目凝神整理留下的阴阳鱼小阵。

曲酒也停下来等她。

过了一段时间，容染睁开眼：“我的阵法已经织得七七八八，阵法中心的位置已可以大致确定，我们先往中心方向走，看能不能遇到师尊。”

曲酒漂亮的紫眸仿佛提亮了两个度：“小染当真厉害。”

“曲姐姐过奖了。”容染客气一句，接着之前聊天的话头，“我还是很好奇，按曲姐姐所说，我觉得师尊没有什么变化，为什么曲姐姐会说师尊变了呢？”

“也不知该如何描述，慕苏一直温和沉稳，飘然世外，功利心淡薄，”曲酒斟酌用词，话也说得断续，“但，以前更……尖锐一些？我们三人因为我的事，已经数百年没有同时在场过，我和如凰断绝往来，各自与慕苏联系，但联系得也不多。我没想到多年后再次见面，慕苏气质会变得像大彻大悟之后。明明我们三人年岁相差无几。”

她还没忘了补充：“不过如凰一直是最天真幼稚的那个。”

容染不知道曲酒所说的“我的事”是什么——也许是慕苏跟容染简单说过的她和如凰的事。但曲酒和如凰各自的态度让容染觉得十分微妙。如凰躲躲闪闪，一副不到万不得已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提曲酒的样子；曲酒却大大方方，连她们断绝往来的事也说得轻描淡写。

不过容染还是更关注慕苏。前世将她逐出师门的慕苏和今世选择直接解契的慕苏，这两者的不同确实让容染困惑了许久。

“大彻大悟……”

那个时间段，想来想去也只有——“上官龙越叫师尊失望透顶。”容染想起慕苏解契后在竹林里喝酒的事，眉眼低垂。

曲酒笑起来：“也许吧，也许是上官龙越伤她太深。”

容染没有说话。

上官龙越何德何能。罢了，此事已经翻篇，慕苏已经与上官龙越划清界限，不失为一件好事。

“其实也不一定，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三人都变了不少。”

容染突然问：“那曲姐姐怎么看待现在的自己和如凰前辈呢？说起你们的事，师尊她有些惋惜。”

曲酒看了容染一眼，低眸，依然微笑，轻声：“都是好事。迟早会这样的。”

“这样想的话，小染方才说得也很对，我们三人大概都没变。”曲酒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与上官龙越解契，确实是她会做的事。说起来，慕苏来信说上官移情于你、她要与上官解契的时候，我一方面替她惋惜，另一方面也对小染你十分感兴趣。”

容染不知怎么有些惶恐，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在心里又将上官龙越骂了一通。

曲酒道：“上官龙越人不怎么样，眼光倒是很好。”

某种意义上来看，曲酒确实说得不错。容染气极反笑，道：“他那副做派蒙骗了不少人，可惜他不配。”

容染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前世，尤其是被逐出师门前的那些事。前世慕苏分明给过上官龙越机会，可惜上官龙越毫无悔改，最后还是被慕苏解契，还连累她被慕苏逐出师门。

而现在，少了一个碍眼的上官龙越，她和慕苏还好好的，挺好。

容染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和刚转世时已是截然不同，突然沉默。

曲酒以为她是担心慕苏因为上官龙越的事与她生隙，劝慰：“小染莫要担心，此事你师尊并未怪罪你，甚至托我像待她那般待你。”

容染要如何向曲酒说她只是发现“刚转世时她需得克制对慕苏的恨意与迁怒，现在却倾心于慕苏，把罪过全怪在了上官龙越身上”？

容染闷闷道：“我知道的，师尊全心全意的照顾我。”

曲酒拍了拍她肩膀：“也不要生自己的气，不是你的错。世事无常，凡俗百姓以为修真者无所不能，但修真者也不过一介凡人，许多事都是天意。”

“谢谢曲姐姐。”容染笑笑，探查了一下阴阳鱼，“走这边，我们应该已经靠近中心阵法了。”

“好。”

她们走了一段，一路上没再如何闲聊，容染突然停下了脚步，凝神：“等等。感知到冰属性波动了，可能是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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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染解阵的方式是利用阴阳鱼咒印记录空间再逆推，走过一个空间就可以推出数个新的位置，阵法织成网不断延伸，最终扩展到能感知到慕苏的冰属性气息。

容染与曲酒找到慕苏和逆羽时，逆羽在打坐，慕苏在抚琴。

见容染与曲酒出现，逆羽收功起身，慕苏也停下了抚琴的手站了起来。

走到近旁，容染行了一礼，温声唤道：“师尊，逆羽前辈。”

“你们终于来了。”逆羽笑得爽朗，“一路上没事吧？”

容染摇头：“一路都很安全。”

“阿染，阿酒，你们竟在一起，”慕苏抱着琴，看见她们一起，松了口气似的，“看来是我多虑了。”

曲酒道：“多亏有阿染，有她指引，我们才找到这里来。”

慕苏曲酒在说话，容染面上乖乖的，心里却在着急。

这个逆羽有问题，可是要如何告诉慕苏呢？她们三人加起来也不是这个逆羽的对手，境界差距过大，贸然传音大概率打草惊蛇，反而可能会置她们于危险之中。

慕苏抱着琴，走近她们：“阿染的阵法技艺我一直很放心，除了找到我们之外，有别的解阵线索了吗？”

容染看着慕苏抱琴的手间漂亮的红色与白色灵力线条交织，苦恼着如何暗示慕苏这个逆羽有问题。

她正想开口回答慕苏，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随即被强大的灵力气流裹挟并疾速卷向一边，曲酒掐诀驱使这道气流。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被卷走之前的视线余光只来得及看见慕苏手间红色线条如沾血刀刃飞舞绽放，四面八方腾起的白色线条亦锋芒毕露，飓风般汇聚。

而慕苏腾身向她和曲酒的方向追过来，将逆羽远远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