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儿算是彻底聊不下去了,程夫人心中添堵,便宣布奉茶仪式结束,程府亲眷们识相地各自散去。
程俊抬脚正要走,却被他爹叫住,顿时脸色如苦瓜一般,能滴下水儿来。
蒋晴幸灾乐祸地送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抱着诸位长辈送的见面礼回岁勉阁去。
她正喜滋滋地盘算着,这些金银首饰若卖了能换多少银子,却忽听身后一个熟悉声音:“四弟妹!”
回头见二嫂杨氏赶过来,向她笑道:“四弟妹果然是大家闺秀风范,不仅大方得体,且机智伶俐。”刻意凑近蒋晴耳边,压低声音道,“尤其是那一碗茶水,真真泼得大快人心!”
看来这位二娘子与大娘子也不对付,蒋晴心想,却笑道:“所谓敬人者人恒敬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嫂嫂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正是正是!”杨氏抚掌道,“也就是四弟妹出身书香门第,能说出这一套儿套儿的道理来,不似我这等武将家的女儿,吵架都吵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有受气的份儿!”
蒋晴昨日已从梨儿口中听说,这位二娘子杨氏,本是程咬金手下的部将家女儿,这位部将曾在战场上救了老程一命,老程深表感激,打完仗回来两家便结了亲。
表达完与蒋晴的同仇敌忾,杨氏才介入正题:“依照程家的规矩,弟妹今日拜过宗族亲眷,就算正式成了程家的人,也是岁勉阁的当家主母,这就该回去接受下人们的拜贺。程府中本是大嫂协理中馈,该她陪你同去,可惜她今日‘不幸抱恙’,便只好我陪你走一遭了,四弟妹莫要嫌弃才好。”
蒋晴忙道“岂会”,再三地谢了杨氏替她撑门面的盛情,便被杨氏亲热挽着手臂,一同往岁勉阁去。
路上,杨氏向蒋晴低声问道:“弟妹可知,大嫂为何刁难于你?”
蒋晴苦笑:“我也想知道啊!”我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既没抢她的老公又没打他的娃,她为何独独看我不顺眼?
杨氏见她不似说谎,便更压低了嗓门道:“我昨日倒是打听了一番,原来令尊蒋大人,与大嫂的父亲曾有宿怨!”
蒋晴惊了:“当真?”
“当年,大嫂的父亲崔公望任冀州刺史之时,曾于蓝田县主持修缮崔氏宗祠。彼时令尊蒋大人出任巡察御史,曾上折弹劾崔公望修缮崔氏宗祠逾制,惹得今上龙颜大怒,将崔公望官降三级,贬至惠州,至今仍是一小小县令。”
蒋晴听明白了:敢情儿是自家老爹阴了小崔氏的爹,所以小崔氏怀恨在心,这才刻意拿“逾制”的大金凤钗说事儿,对她百般刁难。
蒋御史啊,你真是专业坑女二十年!早知道就狠狠心再多要些嫁妆,权当精神损失费了!
杨氏说罢,见蒋晴脸上阴晴不定,又劝道:“弟妹也不必太过多心,大嫂仗着有夫人撑腰,在程府专横跋扈惯了,任谁也不放在眼里。”将手在蒋晴手背上拍了拍,“越是如此,你我妯娌越要多多亲近,彼此帮衬才是。”
有人递橄榄枝,蒋晴自是忙不迭地接下,杨氏又说些别的闲话,如程家五郎幼时顽劣摔断了腿,如今走路仍不爽利;六郎自幼体弱多病,老爷见不是当武将的料子,便请了先生教读书,立志培养出个状元公给那些文官们看看。偏偏老六天生不是那块料儿,一年里气走的西席竟有七八位之多。最近的一位,还是老爷亲自杀去集贤殿劫来的。
蒋晴听得忍俊不禁,问道:“五郎六郎如此不堪,夫人也不管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