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面现个尴尬神色：“按理说，咱们做媳妇的，不该说婆母的不是，但咱们这位婆婆呢，虽说治家有道，对下人也严苛，唯独对这几位庶子，实在是纵容得很，任他们如何不务正业、荒唐骄奢都不管不问，听之任之！”

说罢，才意识到蒋晴嫁的四郎也是庶子，忙不迭圆回来：“四郎比之五郎和六郎，算是稳重可靠得多了。”

蒋晴暗想：那个纨绔哪里稳重可靠了？您这话说得，良心不会痛么……

说话间，二人回到岁勉阁，杨氏便拉着蒋晴往正厅中央坐下，向随行的管事婆子吩咐道：“去将岁勉阁的下人悉数唤来，拜见主母！”

管事婆子领命而去，须臾，便见一众婢女、婆子、小厮接踵而来，足有一二十个，乌泱泱站满了屋子。

蒋晴先前只见过梨儿等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如今见这阵仗，暗自咋舌：一个庶子都有这许多人伺候着，更不用提那几个嫡子和老程夫妇了，封建社会的高、官世家，果然是骄奢银逸，腐、败！腐、败得很！

管事婆子令婢女下人们分等次站定，便开始向蒋晴介绍：“禀四娘子，岁勉阁如今有一等婢女一人，二等婢女四人，三等婢女及粗使婆子六人，跟班小厮二人，听差小厮四人。”

蒋晴听得头大，又见婆子指着立在最前面的年轻婢女，介绍道：“这是一等婢女秋月，还不拜见主母？”

原来这就是胸口痛的秋月姑娘……蒋晴抬眸将其打量一番，见这女子生得柳眉杏目、唇红齿白，果然十分惹人怜爱。

秋月被引荐，不过面无表情地福了福身，垂颈低眸道：“婢子秋月，见过四娘子。”

这番见礼虽说挑不出错儿来，却也明显毫无诚意。蒋晴盯着她发髻上一支杜鹃衔玉的银钗子思忖：这丫鬟初次见面，就对新主母如此不恭，不是被男主人宠惯了，就是背后另有仗势。

想到洞房之夜火急火燎而出的程俊，蒋晴心中便有几分明了。但今日晨间刚与程俊“约法三章”，说好了互不干涉，若冒然动了他的宠婢，倒显得蒋晴单方面违约一般。

且蒋晴自己初来乍到，对这院子里的水深还没摸透，若贸然出手教训，只怕会打草惊蛇、适得其反。

想至此，蒋晴便摆出一副上级接见下级的亲切表情，对秋月道：“听闻秋月姑娘昨夜犯了胸痛旧疾，如今可好些了？”

想想昨夜被自家那小祖宗摆了一道，秋月暗自在心里将程俊又骂了一遍，却垂首答道：“多谢娘子关怀，婢子已然无碍了。”

二人一问一答，一旁的杨氏心中已明白了几分，暗叹自家这小叔子实在混账至极，忙挥手让秋月退下，换上梨儿等四个二等婢女上前行礼。

这四个二等婢女皆十五六的年纪，除了被改名做梨儿的春喜，其余三个依次名唤夏茵、夏荷与冬梅。

蒋晴听得不禁咋舌：自己这小院儿不大，倒是春夏秋冬、四季齐全。

杨氏便向她解释：但凡进程府当差的婢女，一律按进府的时节起名，皆冠以“春夏秋冬”，一目了然。

老程家的规矩，果然简单粗暴……蒋晴忍俊不禁，向四个婢女随口问了几句，便也打发了下去。

接下来又依次见了几个小婢女、婆子与小厮，引荐完毕后，杨氏便代表程夫人训了几句话，意思大抵是，如今岁勉阁有了主母，尔等需恭敬伺候、不得违逆，莫要因主母年轻脾气好就偷奸耍滑、蹬鼻子上脸。日后谁敢作妖，我一定代表程夫人抽死她云云。

训话完毕，杨氏便转向蒋晴，和善问道：“弟妹可还有什么话说？”

蒋晴想了想，觉得方才杨氏已概括得十分全面，于是摇头道：“没了，大家各自散了，各司其职去罢。”

然她一句话说罢，见厅前诸人皆是愣了愣，继而相继现出个失望神色。

其中一个貌相憨直的小厮，张了张嘴似要开口，却被秋月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打断，道：“主母有令，还不各自散去？”

秋月说罢，头一个向蒋晴和杨氏福了福身，便转身出门去。

见领头的走了，其余婢女下人也耷拉着脑袋，三三两两散去。

氛围实在有些古怪，蒋晴摸不着头脑，不禁向杨氏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杨氏愣了愣，继而堆起一脸笑道：“弟妹自是没说错什么，是这帮下人们不懂事罢了！”说罢起身告辞，“事儿办完了，我也得向夫人复命去了。”

蒋晴送杨氏出门，回来左思右想仍觉得古怪：方才一众下人们满脸失望的样子，秋月更是恨不能将白眼翻到了她脸上……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那么，他们究竟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