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是个世家纨绔,却是个讲信誉的纨绔,陪蒋晴回门儿的事,虽说答应得颇为丧权辱国,但翌日倒也规规矩矩地早起洗漱,换上一件月白色云锦纹的圆领袍衫,腰系宝蓝色绣花玉带,头上一顶白玉冠束发,显得面冠如玉,器宇轩昂。
坐在妆台前,由桃儿杏儿伺候着梳妆的蒋晴,透过铜镜望一眼程俊,也不得不承认,这厮正经装扮起来,还是十分清隽养眼的。
程俊扯了扯衣领,颇有些不适应:“一定得穿成这样?”他平日里做武生打扮,穿得宽松利落惯了,骤然如此正经,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
“小爷,您可忍忍罢。”程不输低声劝道,“毕竟是要去见岳丈岳母,您那位老泰山又是文官,不比咱们老爷不拘小节,您头回上门儿,总要留个好印象不是?”
程俊毫不避讳地望天翻个白眼儿:所谓爱屋及乌,恨屋自然也及乌,就凭蒋御史在金銮殿上指着自家老爹鼻子骂的“情分”,就算他打扮成朵花儿,只怕也不会招人家待见。
他正腹诽着,适逢程不败进来,见了程俊眼睛一亮,咧嘴笑道:“小爷今儿打扮得真好看!比平康坊南风馆的小倌儿还俊俏呢!”
他这话一出口,程俊的脸立时绿了。程不输见状,赶忙亲切教育弟弟一脚:“说什么呢?咱们小爷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怎么能跟南风馆的小倌儿比呢?”
“不能吗?”程不败不明觉厉地挠挠头,随即又找到了灵感:“咱们小爷比德胜班扮青衣的戏子还好看呢!”
蒋晴实在忍不住,发出“噗嗤”一声笑,回头去看程俊,一张脸绿而转黑,嘴唇气得直哆嗦,忽然向蒋晴问道:“你那癞皮狗还在么?”
蒋晴莫名其妙,却也向窗外指了指:“就在院里槐树下拴着呢。”
“能不能帮我个忙,”程俊伸手指着程不败,气急败坏道,“放狗咬死这个混账玩意儿!”
程不输见自家小爷动了怒,赶忙连踢带踹地把自己傻弟弟撵了出去。蒋晴弯腰笑了许久,方抹着眼角的泪花赞道:“你这两个小厮,委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输不败兄弟两个,虽说是一母所出,偏偏一个猴子般矮瘦精明,一个黑熊般傻大憨粗,极大的反差让蒋晴不得不怀疑,其中有隔壁王叔叔默默做出的贡献。
程俊咬牙切齿道:“他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人才!”
蒋晴本还有心调侃他两句,又怕他真恼了反悔不去,只好忍着一肚子笑悻悻作罢,挥手对要给她扑粉的桃儿道:“回个娘家而已,不必上妆了。”
桃儿只好放下粉盒,从妆奁匣里挑出一支梅花点翠的玉簪,给蒋晴插在头上。蒋晴梳妆完毕站起身来,向杵在一边犹气不顺的程俊道:“天色不早,咱们走罢。”
程俊闷闷答应了一声,却在抬头的瞬间有些惊讶:眼前的女子一袭素色齐胸襦裙,云鬓上斜斜一支玉簪,不着粉黛却唇红齿白,一双明澈双眸显得格外灵动清秀。
程俊不觉咽了口口水:没想到,这婆娘不化妆的样子,还真是好看!
这全新的认知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直至跟她同坐在马车上,程俊的一颗心仍“突突”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