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不能不生气。

他正与两个狐朋狗友……不，应是知己好友在西市的醉仙楼吃饭，边吃边吐槽今日在岳父家的糟心经历。熟料他刚说到那文官老头儿被他两声“佩服”气厥过去的高潮处，却发现自己的两个好友根本没在听。

“喂！喂！”程俊气得直拍桌子，小爷我是拉你们出来诉苦的，我说到苦处你们却笑得一脸春心荡漾，这不是典型的拿我的伤心事乐呵乐呵？

“兄弟你且等会儿再诉苦，”沈二不耐烦地冲他摆了摆手，继续拧着脖子往窗外看，“对面临窗而坐那位小娘子，啧啧，简直出水芙蓉、丽质天成啊！”

“没错没错！”秦五郎眯起眼摇头晃脑道，“用戏文儿里的话怎么说来着？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令人心驰神往，欲罢不能啊！”

“好形容！”沈二忙不迭赞道，“我之前一直以为，女子非艳妆不美，今儿方知，真正的美人，便是素衣荆钗、不施粉黛，也是一样的皎洁出众啊！”

他二人这一唱一和，将程俊的好奇心也勾了起来，索性凑过头来：“什么大美人？”

沈二好心指点：“喏，就是街对面饭庄里那个，啧啧，可惜已有情郎相伴，不然我定要舍着脸面去搭讪几句。”

程俊顺着他的指点望去，顿时白了一张脸，失声道：“那不是……”

他尚未说完，却被秦五郎一掌拍在肩上，促狭道：“四郎你是刚成了亲的，用你的话说，你家那婆娘不但相貌奇丑，还彪悍无比，此刻见这般丽质天成，偏又对情郎柔情似水的美人儿……啧啧，想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便见程俊一张脸由白转黑，咬牙道：“我自然不是滋味儿！那就是我家的臭婆娘！”

“什么？”沈二和秦五郎都惊了，沈二着实不解道：“这叫相貌奇丑……那四郎你是不是觉得，你爹他老人家生得极为妩媚动人？”

相比沈二无厘头的问题，秦五郎则更能切中要害，指了指对面临窗而坐，相谈甚欢的男女，向程俊弱弱问道：“你这算不算是……捉奸在床？”

他话音方落，便见程俊脚下一蹬，人直接从二楼栏杆处飞了出去。

醉仙楼与何记饭庄间隔两丈余远，程俊此番出手利落，在半空中足踏醉仙楼的旗杆顶借力，两个起落便跃上了何记饭庄的二楼，端的是狡捷过猴猿。

然而，待他气势汹汹杀来，大吼了一句“程蒋氏”之后，蓦然对上蒋晴一记无奈的白眼，突然就有些茫然：

按常理，你们这对孤男寡女，被老子捉奸当场，难道不应该大惊失色、推诿洗脱，然后恸哭流涕地跪倒在小爷脚下，扯着我的衣角乞求原谅么？

然而看自家臭婆娘这番不痛不痒的淡定态度……你不接戏，让小爷我如何接着往下演？

程俊尴尬地咽了口口水，用眼角余光向后瞥去，恰见对面窗口，沈二与秦五郎两个正伸长了脖子探出头来，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前有情敌，后有观众，这戏不演也得演了……程俊故意重重咳了一声，抬头向蒋晴凶狠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已嫁妇人，竟在此处私会外男，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