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昌酒肆在敬亭刚开不到半年,自开业后独创酒娘制酒方式,牢牢抓住男人们内心渴求,迅速赢得一众酒客青睐。
原先吕氏酒肆才是在敬亭横着走的老大,然近来却常常被春昌压着。吕氏敌不过春昌,被抢走火爆生意。其见不得光的抢客方式,惹得其他酒肆相继效仿,将敬亭起初单纯的酒业搅得乌烟瘴气。
春昌背后东家是谁,没有人知道。众酒客只知道这酒肆,隔三差五来位极诱人的酒娘。
再说傅青宓被迫留下,待守城卫士将上级请来,核查半天发觉自己惹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守城的覃将军狠狠瞪了眼多管闲事的下属,额上虚汗连连,垂首作了一揖,强颜欢笑:“卑职不知相国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此番是手底下人不懂事,方才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傅青宓撩起眼皮,瞥了眼覃将军,语气不悦:“本相听闻覃将军训练有素、治军有方,教出的下属甚少失误。怎的此次还强行将本相扣留如此之久?”
话里话外,皆是怪罪之意。
覃将军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含笑的嘴角绷不住笑意,抽搐着面颊,连带唇边胡须不自觉抖了抖。
“这……”八壹中文網
“本相解释过,此乃途中遭遇歹人之时所弄的狼狈,覃将军的下属非但不信,还威胁本相。”
傅青宓笑得云淡风轻,幽幽望着跪在下方的士兵,眸里情绪难明。
“大人恕罪。卑职知错……”
因考虑之后在敬亭还需逗留些时日,且此次事件他亦有考虑不周之处,加之沈芝心血来潮一胡闹,守城卫士分辨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遂摆了摆手,严肃道:“让他下去罢。此次本相便不追究了,日后覃将军需得从今日事里吸取教训,好生教导手下人。”
“卑职领命。”
而后,傅青宓吩咐覃将军替他找身衣服更换,顺便派人在城中找找沈芝。
不曾想,这一找,明明进了城的人却如人间失踪一般,踪迹难觅。
傅青宓寒着脸,周身散发出阴沉气息:“所以覃将军的意思是:本相的夫人进城后,消失了,是吗?”
“是……是的,相国大人。卑职差下属在城内从昨日找至现在,未在城中发现人。”
“哦?敢情人能凭空不见?”
覃将军身子一抖,相国大人话中字字句句皆透着隐忍待发的愤怒,想到要不是因为被自己下属耽误,夫人也不可能走失。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万一大人一个震怒,只怕不仅自己头上乌纱帽难保,项上人头亦随时可能搬家。
早前就接到消息,今年的竹酒节京中有大人物要来,猜来猜去没想到是相国大人亲自前来。他布置周密,没想到难逃一疏漏。
“这……卑……卑职已经差人发下告示寻人了。”
“消息呢?”傅青宓寒意渐盛。
覃将军将暂无二字生生吞咽下去,头垂得更低了些,完全不敢抬眼瞧座上之人。
“既然如此,覃将军怕是不适合……”
话音未落,有军士跑进来。
“报……”
覃将军擦擦汗,挤出个苦笑:“进来!”
“相国大人,将军,昨日有人瞧见了夫人。”
“传。”
而后,一个腰系酒葫芦的男人,踉踉跄跄走进来。此人正是昨日傅青宓同沈芝在城门口碰上的耿哥。
“小人叩见将军。”他并不识得傅青宓。
“起来罢。”覃将军偷偷瞄了眼他们相国大人的神色,急于戴罪立功,催促着道:“快快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禀将军,昨日小人进城后,瞧见夫人沿曲荷街一路游逛。后与老陀搭了话,便一脚踏进了竹深巷。”
老陀?傅青宓随即问道:“老陀是何人?”
覃将军听罢,弓腰拱手:“大人,此人乃春昌酒肆老主顾,品行不端。去年曾犯事入狱,近段时间才出来。”
“是么?那我们便去春昌酒肆,找一找此人罢。”
“诸位,我们新来的酒娘接下来会为各位当场泡制竹酒,有缘分的可一饱口福。”
沈芝坐在后方椅子上嘲讽一笑,泡制竹酒?笑话!她连竹酒都不曾喝过,更别提知道制作工序,当场泡制了。
一众酒客翘首以盼,环手边品酒边笑嘻嘻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此番是封鄞初次前来,并不懂行情,以为和介绍人字面的意思一致,不解其中内里。
“嘿嘿,我看此次的酒娘瞧着着实诱人,不知谁才能笑到最后。倘使我能尝一尝滋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坐在一旁男子,露出下流表情,眼巴巴瞅着沈芝,继续和身边人唠嗑:“不知她脱去衣服,是否和敬亭的竹笋一样,娇嫩可人。”
闻言,封鄞微怔,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应当不是她吧?许是只是相似之人。
于是,他站起身,对这场闹剧最终走向兴致不高。
“走吧!”低声吩咐小义。
小义不依不饶:“公子,那么多银钱撒出去,怎么着也得看完呀。”
此话一出,四周无数双眼睛看过来,封鄞只得讪讪坐回去。
罢……反正他来敬亭,也是为春昌和吕氏之间的冲突而来,看看指不定能有所收获。
遂安下心,静静坐等后续。
沈芝昏昏沉沉,被两丫鬟扶着又走进了后台,她对于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将如何毫无头绪。心底隐隐有不安传来,这种把控不住的感觉让她束手无策。
不多会,见着一个和她身材无二致的女人,穿了身一模一样的衣衫出来。那人走到她身侧,翘着兰花指一把扯下她的面纱。
露齿嫣然一笑:“哟呵……这次是个小美人儿,就是不知榻上声音是否如夜莺一样,委婉动听?”
沈芝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被人灌了哑药,无法开口。
“你们瞧,连瞪人都这么风情万种。咯咯咯……”
女人一招手,身后立刻有丫鬟端了碗药过来。
“伺候小美人喝下去吧!”
丫鬟端着药走至沈芝身边,将碗送去唇边一灌,不料她咬紧牙关,药尽数顺着唇角滴出来。
“姚姚姐,她不喝。”丫鬟皱眉为难道。
“倒是个硬骨头。”
被叫姚姚的女人,扭着腰靠近,轻轻吐了口气,妖媚笑笑。从丫鬟手中,抢过药碗。
伸手一掐,不由分说将药灌进去。
沈芝只觉牙关一阵巨疼,口中被苦涩的药汁占据,被人擎住头,一掌拍在背上。“咕噜”两声……
“还是姚姚姐厉害,她喝下去了。”
丫鬟欢呼雀跃,姚姚挑唇哼了哼,拉出锦帕擦擦手,蒙上面纱走了出去。
沈芝总算明白:这个女人是代替她出去泡制竹酒的。这群人手段熟练,不是第一次行这样的事。
这行当和春楼几近相同,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她被灌下去的药,大致猜到不是什么好的,不由气恼。
千不该万不该离了傅青宓,才有今日这遭,于是悔得双目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徐徐落下。
姚姚掀开帘子走上台,封鄞扫了眼,从外形上瞧着倒是与之前一致,然直觉感受到了先前不同的气场。
不一样……他略微摇了摇头,细细想想,发现其中有些蹊跷。
是了,适才的女人被人扶着,身柔软无骨惹人遐想,懂行的稍稍多想就可知道被人下了药。而现下的这位则本来一股子柔媚,在场的酒客们俱是顾着热闹,哪里有心去多想这些?
看来,蹊跷定然在帘子内了。
封鄞想罢,唤了位小倌过来,借口如厕离席。
台上的姚姚自然是在一众人中一眼看到了他,超脱的外表气质,教她不禁多留了个心眼。一双眼睛,盯着那背影看了又看。
封鄞出了酒肆主厅,踏上木梯,估摸着找了间大致是看台连接的房间。遂飞身一跃,跳上屋顶,轻手轻脚揭开瓦片。
这是一间布置精致的房间,屋内有两丫鬟守着,视线微转。封鄞看到榻上斜斜靠着的人,呼吸都停滞了。去掉面纱一看,眼神、表情,可不就是她么?
思前想后,封鄞满是怒意来到门前,意外的没有武侍守着,便推门闯进去。
两丫鬟见着是个生人,以为是前厅误入之人。
“这位郎君,此处乃内室,不招待人哦。”
“啊,本公子是你们东家请来的贵客,这下想来瞧瞧此次的酒娘。”
两丫鬟没有怀疑,点头将人请进来。
沈芝目光涣散间,忽地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止住的眼泪又“嗒嗒”滴下来。
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睁着眼睛,悲伤地直视封鄞。
他几欲忍不住,伸手就要把人带走。如果之前不确定是否是沈芝,现在他已经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了。他不知她会流落至此的缘故,亦不知到底如何来到敬亭。
总之,满心装的都是不能教她留在此处毁了。他要带走她。
负责看守的丫鬟,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一位在房内。目光紧紧放在两人身上。
封鄞一心想的是救出沈芝,未发觉异样。直接一掌劈晕了丫鬟,将沈芝环抱着迅速离开屋子。
沿着长廊,刚跑过一段路,身边便出现了不少小厮打扮的人,手里持着棍棒。
“哟,想走?当我春昌酒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好一个春昌酒肆,专门暗地里行这等见不得光的事,不怕报官?”
为首的粉衣女人呵呵笑笑:“怕?怕的话我们就不会做了。劝你乖乖放下怀中之人,我倒可以看在姚姚份上饶你一命。”
“可笑!”
“既然这位郎君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给我上。今日不卸下他两只胳膊,你们都别在春昌混了。”
话音刚落,一众小厮蜂拥而上。
封鄞虽怀里抱着人,行动还是灵活的。三两下躲开攻击,几步翻越,来到了侧门前。眼看一步之遥就跨出春昌的大门,不想粉衣女人拔剑跳将过来。
沈芝在他怀里,逐渐失去意识,一个劲儿用脸颊蹭着封鄞。
果然这春昌酒肆大有问题,不止将人喂了哑药,且看她的情形,定是又被灌了某种龌龊之药。当真卑鄙至极!
封鄞来不及躲开粉衣女人的剑,当下挨了一下。回过神一脚踢去,被她轻易跳开。
两人斗得难分难解。
封鄞原本功夫在粉衣女人之上,不料怀中的人,时不时蹭蹭他的胸膛,嘤咛出声,搅得他一颗心上下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