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宁心悦世子牧戈,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沈芝自然也不例外。
她日后见着牧戈,非得绕路三尺走不可,还说这人怎么今日非要跟着自己,赶都赶不走。原来是欲借封宁之力来报旦日宫宴的仇?
“民女见过公主。”
封宁凤眸一挑,厌恶地瞅着沈芝,无视她的行礼,哼了声:“沈二小姐好本事,才与傅府儿郎和离不久,便接二连三勾搭京中的男人,脸皮真厚。”
“还请公主勿要出口伤人,我与……”
牧戈出声打断了沈芝:“永宁,你怎可如此伤害沈二小姐?我与她不过是碰巧遇见,陪着一起逛下商铺而已。”
这一解释,在封宁眼中成了妥妥的维护,她的醋坛子一下打翻了。
“碰巧遇见?”封宁提高音量,眼含泪花,“牧戈,本宫在父皇面前求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松口让你陪本宫出宫。明明是随我一起来的,转眼时间就不见了。再找到人,竟然和沈芝在一起了。看样子,你们相谈甚欢啊?”
“我……永宁,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芝瞪了牧戈一眼,这安慰纯属就是火上浇油,还不如乖乖闭上嘴站在边上。
“你和谁在一起不好,怎的非要跟这个女人?”
封宁抬手抹了把眼泪,三两步到沈芝面前,狠狠道:“沈芝,你莫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沈芝不知公主在说什么。”沈芝不愿在此处耽搁时间,亦不愿和封宁过多纠缠。
“公主若是无事,民女先辞了。”
“你好大的胆子。”封宁怒而出声,趁沈芝没注意一巴掌扇了过去。
幸而沈芝眼疾手快,及时抓住,否则可就落到她的脸上了。
“公主欺人太甚!”
封宁偷袭不成,只好作罢。
“本宫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日后千万别再出现在皇兄和牧戈面前,否则定叫你吃些苦头长长记性。”
闻言,沈芝松了口气,没想到封宁气成这般,竟然打算不计较。她总算可以平安无事脱身了,遂屈膝行了礼:
“谨遵公主之命,民女告辞。”
“慢着。”封宁拦住人,朝丫鬟扬眉示意,递上一张请柬,“此乃春猎宴的帖子,沈二小姐可一定要到场。”
沈芝面露疑惑,接过烫金红贴。春猎宴何时轮到她参加了?往年不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家贵族有份么,沈府亦只有偶尔的年份才得此荣宠。
“民女何德何能,还是……”
“你是代表沈府而来,不是你自己。”封宁提醒道,情绪较之前缓和不少,连脸上都浮起了似有若无的笑。
看来这场宴会是推脱不了,沈芝万分纳闷:“不是由长姐代劳么?怎么将帖子给了我?”
“沈二小姐怕是忘记了,此宴大臣家未出嫁之人是不能参加的。”
是了,沈芝点头笑笑:“如此,民女届时一定到。”
“嗯,本宫会在宴上静候你的。”
沈芝心头爬上几分不祥,暗自揣度封宁话中到底是何意思。
此番随着春猎队伍回来的,不止诸位王亲大臣,还有满载的猎物。
宴席设在太子府邸,于沈芝而言倒是个熟悉的地方,她的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府门前时,进出宾客尚少。原本只想趁机找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落坐下,悄悄熬过这段时间的,不料才下马车立即有小厮上前。
“可是沈府二小姐?”
沈芝微微颔首:“正是。”
“沈二小姐这边请,我们公主恭候多时了。”
封宁等她做什么?沈芝暗道不妙,该不会设下什么局等她吧?是了,午后还因着牧戈一事,同她闹得不愉快。再,封宁为人向来记仇得很,想想就知道候着她准没什么好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了,且去看看吧。沈芝如是打算,遂安下心神款步跟上小厮。
“到了,沈二小姐自顾进去便是,公主在里头等您,小的先告退了。”
“去吧。”
沈芝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迈进屋中。
“来了?”
封宁坐在一众官家夫人中间,眼尖看到她进来特意出声问道。夫人们闻声皆停下当前话题,将注意力转了过去。
“这不是沈二小姐吗?”
于是,四处看了圈,相互低声议论起来。
“是啊,瞧着就是沈家的那位。啊呀,她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柳夫人此话何意?”
“还能有何意?她不是同傅府那儿郎和离了吗?唉,傅家担上她当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傅青宓因为救她连相国位子都丢了,你们说多少情真意切啊,结果突然和离了,诸位想想其中定是大有原因呀。”
“夫人的意思是:沈二小姐知晓傅家没了官爵,嫌弃从而逼着傅府给了放妻书?”
众夫人一听,细细分析觉得甚是有理。
封国虽然对女子和离后再婚嫁相当宽容,但是一旦得知和离过错在女方,基本上此女会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厌恶、漠视及数不清的冷眼嘲讽。
其中某位长得苛刻些的夫人,边拾起块豆糕边不屑道:“这都不算什么,听闻沈二小姐回京不到半月,便和不少郎君走得极近。啧啧……这等水性杨花,沈家祖上不幸啊,才出现这样的子孙。”
众位夫人的话,沈芝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又急又恼:这些个长舌的妇人,连真相是什么都不知晓却在此凭空臆想胡乱猜测。
沈芝竭力压下胸腔怒意,端了个得体的笑容上来:“沈芝见过公主、诸位夫人。”
人群中,她听见有人极为讽刺的冷哼声,嘲笑声,唯独没有搭理她的声音。
“哎呀,沈二小姐,快些过来,本宫正与诸位夫人闲聊呢!你也快些一起吧。”封宁热心肠的模样,一反常态,“让本宫瞧瞧你坐在哪里呢?”
她看了一圈,露出遗憾而自责的神色:“唉,瞧本宫糊涂了,没有留出你的位置来。本宫该罚……”
沈芝立在门口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些位夫人看她的眼神如看世上最肮脏的东西,教她十分不悦。她不愿再留在这处自取其辱,平淡开口道:
“如此便不劳公主费心了。离宴席开始还有些时间,沈芝另寻别处打发时间。”
沈芝自认为说辞得体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然而还是被人揪住不放。
“沈二小姐,你有些过了,公主一番好意,你不知感恩便罢了。如此冷淡的态度,不知沈夫人那样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她要是还在,非被你气哭不可。”
她的态度冷淡?难道非得她发火么。沈芝呵笑两声,拐弯抹角骂她可以忍受,为何还要带上母亲?这些妇人,着实令人生厌。
“夫人,沈芝知道什么样的场合用什么样合适的态度。公主都没说话,你插什么嘴,敢情您的身份地位已经高得能同公主平起平坐了吗?夫人可要好生想清楚,这可是逾矩的大罪!”
那位夫人闻言,吓得脸色苍白,抖着唇合上嘴再不说话,一双眼睛恨恨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挖出两个血窟窿似的。
“好啦,都怨本宫。”封宁笑呵呵打圆场,“沈二小姐,你一个人孤零零去别处也是无聊的,不如就在这处随各位夫人闲聊也是好的。本宫瞧着这位子挪一挪还是有的。”
而后,封宁昂首示意靠近门边的一处位置,正坐着一位身材分外肥硕的夫人。她拍手欢快道:“正好,柳夫人身边还有个位子。许是当时多留了。”
沈芝循着望过去,不禁无语得只想掉头走开。柳夫人的那身材,一人能占两个人的位置,哪里还容得下她?且不说柳夫人身上的味道,她现在距离对方还有几步都能闻得见,油腻汗腥味,重得刺鼻。
并不是她对人有偏见,实则从这位夫人座位的排向,即可知道她在诸位夫人间的地位。都被安排到门口了,如此明显被主人瞧不起的情况之下,她究竟是哪里想不通,要与这群人造她的谣,给她多生是非。
沈芝扫了她一眼,适才便是她最开始说她的坏话的。封宁定是故意的,呵……真不愧是宫里头长大的人,整个人都这么费尽心机,借他人之手。
可不幸,遇到的人是她沈芝,她才不会被人白白欺负了去。
沈芝正欲开口,柳夫人却率先抢在了前头,连连摆手:“不要,妾身不愿同这么个德行差的人坐在一处,公主还是给她再安排个位置吧。免得妾身染上晦气。”
封宁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皱眉为难道:“柳夫人呀,你瞧瞧别处都没有位置了,只有你那还有。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沈二小姐只能做到门外去了,如此一来像什么样子?若是教皇兄看见,本宫可是要挨罚的。”
“那就劳烦沈二小姐坐到门外去吧。”
此言刚出,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毕竟沈二小姐是那样的性子,坐在门外能有不少来往的郎君看见其姿容,指不定多出好些入幕之宾来。于沈二小姐而说,岂不是美哉?她定是极其愿意的。”
柳夫人的说辞,合理又成功抹黑沈芝一把,她得意地继续道:“至于太子殿下嘛,公主您总归是他的亲妹,怎能同某位水性杨花的女人相提并论?再怎样他终归还是优先考虑您的感受的。”
沈芝气得攥紧拳头:“不知柳夫人从何处听来沈芝水性杨花?水在何处,又是杨在何处,还望给个解释。”
柳夫人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捧腹哈哈大笑起来:“沈二小姐做了事却不敢承认么?这就是沈府教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