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也不知晓,怎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府上一下多了两个人,还是两个她想方设法赶走,却没能赶走的人。
沈璃坐在她旁边,伸箸夹了块红烧肉到她碗里:“芝芝,快些用饭吧。”
沈芝收回盯着那二人的眼光,恨恨咬了口红烧肉,不巧整个而落到她身上,沾了好大一块油渍。
“啪”一声,沈芝把筷子扣到桌上,气呼呼瞪了眼幸灾乐祸的牧戈。
“不吃了。几位慢用。碧雪,扶我回房。”
“沈二小姐,当真不再用些了么?”
沈芝头也不回离开了。
傅青宓不着痕迹瞥了眼身旁的人,牧戈怎么也来了?他才睡了觉,醒来被唤过来用晚饭,他就出现了。
看芝芝的样子,似是不愿他留下的。可是为什么,他留下了呢?
傅青宓原本打算待用完饭后去沈芝处寻她问上一问,不巧被牧戈拦下,七七八八聊了些,赶过去时得知她已经歇下了。只好悻悻回房。
三更时分,沈芝突然醒了。
是被饿醒的。她骨碌爬起身,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长长叹息。她就该忍着气,好好用饭的。
这下好了,大晚上的上哪里去找吃的?
于是乎,二话不说下榻披上衣衫,朝厨房方向而去。
三月的天,京中回温了,夜里也不凉。今夜是个满月的日子,到处撒了皎洁月光,似蒙上层朦胧轻纱,平添许多分美。
鼻尖溢着花香和青草味,勾得沈芝肚里更加饥饿,遂不觉加快了脚下步子。
她之所以不叫醒碧雪,吩咐她过来取吃食。私心来说,全然是为了她那副要命的自尊心。谁叫她睡前还特意强调了遍,已经饱了,绝不再吃。
沈芝蹑手蹑脚轻轻推开厨房门,借着明亮的月光,四处搜罗还剩下什么好吃的。
因着沈府没来收入来源,一直吃老本的她们其实每日准备的食物并不多。一来为了避免吃不完浪费,二来她们的情况也不允许屯下吃的。
沈芝气得抓过锅里仅剩的馒头,扯了块丢进嘴里,千不该万不该负气不吃东西的。现下沦落到在厨房啃冷馒头,这境地实在悲惨。
“咦,这不是沈二小姐么?”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沈芝一跳,差点惊叫出声,幸亏被牧戈及时捂住嘴。
“唔唔……”沈芝睁大双眼,微微歪头示意他放开自己。
牧戈一瞧,才发觉他们目前的姿势实在或许亲密,忙退开几步。
他干笑道:“沈二小姐还有这等癖好?”
“什么癖好?”沈芝看看他,又低头盯着地上的馒头,极力忍下心中怒火。
“半夜跑来厨房偷东西吃的癖好啊,还能有什么癖好?”
“你!”沈芝气急,“偷?世子可真会偷换概念,这是我自己家,怎么来来吃的就变成了偷呢?”
“据我所知,你的这个馒头啊,是晚间我吩咐厨房做的,目的是怕自己半夜饿了,特地做的。还交代了人务必留下,它本来就是我的呀。现下,沈二小姐将它吃了,不是偷是什么?”
“我没吃。”
沈芝不耐烦绕开人,错身而过:“你要吃就吃吧,在地上呢!它永远都是你的馒头。”
带门口,沈芝觉着心中闷得慌,开口问道:“你来沈府到底为了何事?直说罢!”
牧戈扫了眼地上的馒头,若无其事笑笑:“沈二小姐认为呢?本世子为何而来,想必心中多少有些数吧?”
“鬼知道你来做什……”么,沈芝忽然意识到一些她忽略的事情。猛地清醒过来,是啊,沈府除了傅青宓,还有谁值得他堂堂牧戈世子出马?
不,正确说来,应该是陵舍。
傅青宓和陵舍共用身体之事,知之者甚少。她还真不信陵舍会将这样的事情告知他。
于是乎,沈芝试探着道:“你是为了陵舍先生而来?”
牧戈不置可否,率先离开了厨房。
沈芝扫了眼,发觉不知何时,厨房桌上多了包东西。
“那是什么?”
她快步移过去,才打开袋子,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合意饼!唔,好香啊。”她几乎感动得痛哭流涕。
填饱了肚子,沈芝后知后觉发觉了些不对劲之处,这合意饼的味道,跟陵舍给她的,以前相府吃过的一致啊。
她肯定这其中势必隐含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惜她想来想去,始终没能理清。
夜深了些,月亮缓缓下移。沈芝打了个哈欠,愉悦地回房。
步至院中,隔得老远就瞧见梨树下有抹身影。
谁啊,三更半夜的,跑来她的院子。
她想起平时看的那些个灵异志怪的画本,心上漏跳了拍:不会是……
沈芝垂头快步奔向自己屋子。
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吱吱……”声音听起来像是傅青宓的,可又比他的还要低沉些,难道是……
沈芝心下一咯噔,还没来得及问话,他又继续道:“吱吱,过来。”
是了,是他了。沈芝十成的把握可以确定,这是陵舍可。
她好不容易转换情绪,挤出个笑容迎过去:“先生,大晚上的您不歇息,来沈芝院子做甚么?”
话语另有所指,意在提醒他孤男寡女的,还是注意避嫌啊!
“我来看看你。听说是你将我带回了沈府的?”
沈芝点点头:“是啊。你身子尚未恢复,快些回去歇息吧。”
“身子尚未恢复?”陵舍喃喃道,“怎么回事?”
沈芝隐晦地提了几句,大致说他去喝了酒,醉倒在她家门前,她没办法所以收留了他。
“喝酒!”陵舍反应有些大,许久才道,“你见过他了?”
沈芝知道他说的他指的是谁,含含糊糊胡乱揉揉脑袋,转而仰头看着天空挂的明月:“真好看。”
殊不知,陵舍只是静静盯着她的脸,沉默后附和了句:“嗯。”
傅府。
“老爷,柳相国府差人过来了。”
闻言,傅业脸上闪过抹惊慌失措之色,怎么又来了?算上第一次打发回去的,这次应当是第四次了。
假如他还不能找出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他的明天,道路将十分明显。说不定,目前手头上这个鸿胪少卿也保不住了。送出去的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傅业咬咬牙,面露阴狠,不行,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知道了。快请到厢房好好伺候着歇息。”交代完,又对丫鬟吩咐,“快去叫你们夫人过来。”
“喏。”
不久,余氏轻迈着步伐来了。
“妾身见过老爷。”
“起来吧。查的事情如何了?”
余氏狐狸般狡猾的眼睛扫了四周一圈,见没有玉香在,心里舒坦不少。
端了个笑容出来:“老爷,唤妾身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傅业冷哼一声,心道:余氏真是好生不识好歹,自己已经给她表现的机会,结果非但不好好表现,还如此惺惺作态。着实恼人得紧。
“关于流言传播的源头,可打听清楚了?”
他的问话直截了当。
余氏坐下,命人给自己倒了杯喝的,挑着茶盖,终于等不住了?
“自然是清楚了。妾身答应老爷的事,怎会不尽心去办?”
听见这话,傅业目的达成,不由得抚掌开怀:“说与为夫听听,究竟是谁?”
“沈氏。”
“竟然是她?”
“老爷以为那沈氏是好欺辱的么?她可不是吃素的。”
傅业不说话,微眯了眯眼,捏着桌沿的手上,青筋暴起。而后,又把牙齿咬得咯吱响。
“她是在报复我,要毁了我。哼,早知如此,就该截到人当晚了结了她,省得现在出来添麻烦。”
“老爷,你不敢。你若是当时动手了,只怕世子那边无法交代。而且,你也不会如此行事。”
“哦?”傅业兴致来了,好奇余氏到底了解自己多少。
“以妾身对老爷的了解,像这种得罪了您的人,通常都会遭受诸般折磨而死。”
傅业呵呵冷笑,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倒是个开窍了不少。假使以前也有这样的心思,我们现下的情形会好得多。”
傅业顿了顿,对身旁小厮招招手:“让他们进来。”
小厮行了礼出门去。少顷又带了几个人回来,这几人长相奇丑无比,余氏不自觉皱起眉头。无奈因着是傅业请回来的人,只好忍下心中不适。
“老爷,这几位是?”也不知傅业从何处找来的人,真是时刻挑战她的接受能力。
“这几位皆是我从外乡请回来的壮士。此番非要寻个机会,将沈氏结果了。否则难泄我心头之恨。”
余氏大惊失色,持着锦帕忙站起身:“老爷,这……这……不可啊。”
傅业冷眼暼来,周身散发出怒气:“为何不可?余氏,记住你的身份,千万别试图来阻拦我,否则,休怪我无情。”
“老爷,妾身没有。妾身之时希望你勿要被眼前仇恨蒙蔽了,否则筹备多年的大业将付诸东流。您这些年的辛苦全白费了。”
傅业停下和那几位交谈,回头看过来,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来人,带几位壮士先下去歇息,好生伺候着。”
而后,他示意余氏上前:“你以为该如何?”
“妾身以为,老爷当务之急,不是请人前去结果了沈氏。而是带人备上好礼,去趟柳相国府。解释一下流言,好教柳相国继续保持对您的中意。”
没错,这确实是需要立即去执行的。
傅业附和道:“听闻你同柳相国夫人交情不错?”
“嗯。妾身与她有些交集。”
余氏极力表现自己,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傅业看到她对他事业的助力作用,巩固他们的夫妻关系,好教玉香那贱蹄子无法插入。
“哗啦”一声,玉香屋里传出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个老女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看来是我给她的教训不够是吗?”
丫鬟躲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劝慰。
玉香理了理裙摆,不成,她要去看看。
才抬腿迈出门,正好碰上了秋婆子。
幸好及时顿下脚步,不然两人就撞到一处了。瞧这情况,玉香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她忽然似想起来什么事,生生转了句话,“秋婆婆去哪里?”
秋婆子抬起眼皮,老眼精光闪了闪:“来找你。”
“不知找我有什么事?若是缺了什么,直接去跟管家说,让他补上便是。”
“你以为我会为了这事来找你?”
我?玉香惊讶,这老奴在她面前竟然自称我,而非婢子?可恶,岂有此理!莫非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然而,因着还有事情想请教,遂不得不忍下心中的怒气,装出副有礼的模样:“秋婆婆请进屋里细谈。”
“来人,去备些点心过来。啊,对了,将老爷前阵子给我的新茶拿来吧,给秋婆婆尝尝。”
“你不必如此!”
秋婆子抬手阻止,玉香笑笑,依旧顾着自己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