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沈芝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她见到封鄞的次数,屈指可数。本欲差人去请他过来兑现答应自己的事,然想到他事物繁多便作罢。
寻思根据事先问到的消息,沈芝收整好东西自顾前去。临到出门,忽的想起来石室拿出的手札。遂回内殿反复找了几遍均无果。
“总不会是没带出来吧?”沈芝抿唇楞在原处,很快她否决了自己这一想法。
她隐约记得,到长乐宫之际,不经意间还察觉到袖中手札的分量。何时不见的呢?想来想去,似乎从离开长乐宫之后便不见了。
如果落在长乐宫那就遭了!
沈芝直觉宫内发生了些事,不成,她要赶紧拿回手札以免惹出更多乱子。
“这位姐姐,你知晓长乐宫怎么去么?”
沈芝招来外面伺候她的宫婢。
“姑娘折煞婢子,哪敢承得起姑娘的姐姐二字。姑娘是要去长乐宫么?”
“嗯。”沈芝双手攥着衣袖,脸上虽有笑意,神色间却暗含凝重。
“那姑娘随婢子来。”宫婢率先迈出门,走在前头带路。
两人沿着宫道,步履匆匆。
正当时,路过两宫婢,凑在一处讨论宫内近来之事。沈芝的注意力立即被一段谈话吸引。
“哎呀,你听说了吗?”
“听说何事?”
“啧…”其中一稍高些的宫婢嗔怪道,“还能有何事?就是长乐宫发生的事啊!”
另一位恍然大悟,捂着嘴压低了声音:“姐姐是说皇后娘娘神志失常的传闻吗?”
“什么传闻,告诉你,我可是有内部消息的。皇后娘娘真的疯了。”
“什么?”那位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姐姐可别造谣,这在宫内可是要吃罚的。更何况还是皇后娘娘的谣言,后果更加严重。”
沈芝戳着手,同那宫婢一样惊讶得紧。
“哪里是造谣?分明是事实。若是没有确切的把握,能拿出来说不成?我有个表姐,是在皇后娘娘宫里做职的,她亲口告知与我,还能有假?”
“这…娘娘当真疯了?这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之间…”
“谁说不是呢?”
她已经看到手札了吗?沈芝不悦皱眉,毕竟那手札她是看过的,事关封鄞身世之谜,她原本没打算教皇后知晓,谁知阴差阳错…
“姑娘…姑娘…”身侧宫婢连唤了两声。
“嗳,我听着呢。”
“婢子瞧着姑娘站在此处半天不动,是不是累了?不如婢子带您去前边凉亭歇歇脚?”
沈芝无奈,不好明说是为了听那两人的八卦,只得点点头,将戏做足了。
“许是前几日一直卧榻歇息,病才刚痊愈,走了一段路便觉疲累不堪。”
领路的宫婢笑笑,上前扶着她:“瞧婢子大意的,都忘了姑娘途中歇会。从安宁殿到长乐宫,倒是段挺长的距离。早知婢子就该坚持让人备步撵的。”
“无碍无碍。是我催促你尽快出门的,不关你的事。咱们歇会再继续过去罢。”
沈芝百无聊赖赏亭边景,随她一道的宫婢忽然搭话问道:“姑娘不是想去瞧那位先生么?”
“嗯?”她一时没能反应对方话里的意思。
那宫婢小心环顾四周后,见没什么人监视,上前附在沈芝耳畔轻声道:“婢子奉钟将军之命守在姑娘身边,假使姑娘想去看那位先生,婢子现下便可带您前去。”
钟将军?莫不是钟云?沈芝抬眼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宫婢一眼,似信非信点点头:“原是如此。”难怪她说怎么别的婢女唤她们带自己出门,个个一副为难的模样,而这位却如此干脆。
到底她该去皇后那边一探究竟,还是直接去寻傅青宓?
“哟呵~本宫当是谁呢?”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沈芝头疼得眯上眼。
冤家啊!怎的在这处遇上了这冤家。
“民女见过公主。”
“起吧。”永宁挥挥手,面露不耐,“从前也没见你这般有礼,今日何必在这给我做戏呢?”
沈芝呵呵笑了笑:“公主说的哪里话,您贵为一国公主,万般娇贵,民女向您行礼是应该的。”
“好了好了,都是些虚礼,不必过多纠结。”
封宁难得好说话一回,沈芝察觉到她的主意似乎不在找自己的茬上,心中忐忑不安。
“公主该不会是凑巧散步到此处吧?”沈芝试探着问道。
闻言,封宁明显身子一怔,脸色微变,干咳了咳:“是…正是。自然是这样。”
她的回答无疑出卖了她此事极力稳下自己慌张的事实。
“好吧。本宫是特意来见你的。听闻你被皇兄留在宫中呆了几日,遂过来看看你。”
封宁可以不提皇后对自己用刑一事,反倒强调封鄞留下她之事。沈芝私下里琢磨,看来是有事找她了。
“公主来看沈芝可是另有他事?”八壹中文網
“嗬嗬~”封宁干笑两声,“沈二小姐聪慧过人,与你谈话果然轻快。从前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处处对在一起,现在想来实在有些…”
末了,她补充道:“哈哈,以你这般性子,我们定然能够成为密友。”
“公主说的极是。”
“那本宫就不兜圈子,直接说了。”封宁拉下脸,苦恼地耷拉着脑袋,双手撑在下巴上。
“本宫听说再过半月,傅家儿郎便启程去西蜀了?”
沈芝回想了翻封鄞对自己说的话,重重点点头:“此事还是殿下提到的,具体事宜民女也不是相当清楚。公主提起这事是…”
“我也想去西蜀。”封宁舍了自称,简洁明了说出了自己心中想法。
听到话的一刻,沈芝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待找回思绪,联想到她对牧戈的种种情意,很快明了。
可是,她想去不是应当同她的皇兄封鄞提么?和自己说有何用?难道她也知晓自己有前去西蜀的打算了?
“牧戈做错了事,但我相信他绝不是故意的,他定是身不由己。我想亲自去西蜀问问他,听他怎么回答我。皇兄那边,是不可能让我去的,他欢喜你,你的话肯定能听进去。所以只能来求你了。”
沈芝瞪大了双眼:“什…什么意思”
封宁突然拉上她的手臂,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盯着她:“以前挑你的刺是我不对,本宫愿意向你赔礼道歉。”
“可是,公主…”
“答应我好吗?求你…”
封宁话音未落,横插进一道声音:“永宁,你又在做什么?”
两人转头扫了眼,见来人吓得不轻。
“臣妹见过皇兄。”
“民女叩见殿下。”
“好了,不用多礼。”
封鄞一双眼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遍:“你不好好在公主府思过,跑来宫中做什么?不是说了宫内近来多事,尽量少进宫么?”
“臣妹知错,实在想念皇兄得紧,遂进宫看看。这就走了。”
“嗯。去吧。”
封宁才动了几步,封鄞示意宫婢扶着沈芝坐下:“适才永宁对你说了什么?”
沈芝抬头偷偷摸摸看了眼对她挤眉弄眼的封宁:“也没什么,公主找民女叙叙旧。”
“本宫看她是找你当说客吧。可是让你劝服我由着她去西蜀?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愿醒过来,牧戈那等乱臣贼子,真不知有什么值得她如此留恋?”
“他不是,他才不是乱臣贼子。牧戈定是有苦衷的。”
封宁去而复返,不甘心自家皇兄这么诋毁心上人,不满地大声争辩。
“他有什么苦衷,你来说说。永宁,就算你到了西蜀,问到了又如何。你能嫁给他?且不说他是否真心悦爱你。别忘了,你身上可是有婚约的。”
封宁整个人像被抽尽了全身力气般,几乎跌倒,摇晃着脑袋,眼泪扑簌簌就滚落下来了。
“皇兄,可是我…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不适合你,你再欢喜他也是没有用的。”
沈芝仿佛一个置身事外之人,默默看着发生的这一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芝,求求你,帮我说说话。”封宁扯着沈芝的衣袖。
“我…”
“皇兄,倘若你执意不让臣妹去,这就将你隐瞒沈二小姐的事说出来。”
“何事?”
沈芝隐约升起抹不详的预感。
“你敢!”封鄞似乎是动了怒,招来侍卫,“来人,送永宁公主回府。日后没有本宫旨意,不得放出来。”
话落,封宁推开几步,动作迅速从身旁侍卫腰间抽出刀,挡在身前。
“谁敢动?”
沈芝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封宁对牧戈的情意竟是真的,先前还以为是闹着玩的,没想到…
“沈芝,你可知道,昨日皇兄收到西蜀送来的礼盒里,装了什么吗?”
沈芝缓缓摇头。
封鄞焦急地意欲上前拦下自己皇妹,终究担心她伤害自己而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大声呵斥提醒:“永宁!”
封宁不顾他的呵斥,继而道:“是沈将军的项上人头。”
是沈将军的项上人头…
沈芝脑海里某根弦乍地断了,什么?爹爹的头?怎会?她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封宁接下的话让她崩溃不已。
“此事怪谁?究其原因,还不是怪皇兄过于寡断。原本只需他带着人走一趟西蜀便可以解决的,因他迟迟没有答复,便等来了这个结果。”
沈芝不敢相信,回首看向封鄞询问,后者慢慢合上眼默认了。
“皇兄,这身不由己的滋味,可尝得透彻?您愿意让臣妹去与否?”
封鄞不答。
封宁近乎癫狂的地大笑:“没事,臣妹这里还有一件事。只要您点个头,臣妹就乖乖闭上嘴。”
“永宁…”封鄞看着面前这个自小跟着自己的妹妹,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她急促的转变令他又是诧异又是震惊。
“你怎么…”
“是你逼我的,臣妹不想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只有这个法子了。牧戈不在的这段是日,臣妹想过许多…如果他是身不由己的,臣妹就陪着他一起赎罪;如果他是有心的,臣妹愿意同他一道…”
“永宁啊永宁,你糊涂。牧戈心里有你没你,你不知晓吗?”
这话将封宁彻底问住了。
沈芝这才开解道:“是啊,牧戈那么自私的人,心中始终只有他自己,或许接近公主,皆是他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而设计的。公主应当仔细想想。”
“我…”封宁忽然扔下刀,“我心悦他,心悦他啊。悦爱一个人这种事情,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
沈芝与封鄞面面相觑,拿封宁无法。
关于封宁提到的另一件事,到最后,沈芝也没能从她嘴里听到。这方才勉强控制自己不去想,那点心思却不声不响钻到脑海中。
何事?需要封鄞费尽心思隐瞒自己?她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