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白月发现自己窝在一个人的怀里，抬头去看，那闭着眼的果然不就是萧翾飞？

一动，发现昨夜翾飞披着的披风，现在披在自己身上。

是翾飞中间醒来过？

凝眸端详许久，见翾飞保持着昏过去时的姿势和位置，未见变化。白月开始怀疑是自己睡后太冷迷迷糊糊抢了翾飞的外套，不是没有可能，夜晚的高空的确很冷。

急忙扯下披风给翾飞盖上，白月心中升起愧疚，人家都伤得这么严重了，自己居然还抢人家的衣服……

百眼煞星停泊在海面上，全然没有了昨夜暴走的模样。

白月抻着小脑袋四处看，四处都是海，没什么可看。

从怀里摸出那有些硌人的盒子，盒子只有两掌环扣大小，由玄铁制成，上开口下方有一个文字繁杂无法看懂的圆形密码盘。不知道密码，白月没有轻举妄动，如果盒子能够轻易被暴力打开，就没有设置这无法看懂的密码盘的必要了。

身后传来几声轻咳，翾飞悠然醒来。

不慌不忙收了盒子，白月回身对上他探寻的目光。他的气色完全恢复了过来，眼眸明亮唇红齿白，只剩眼睑处些许血痕证实他遭受过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

翾飞的视线落在白月的夜行衣上，轻轻启口：“你也没干什么好事。”

声音嘶哑低沉，他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也变相承认自己昨天胡闹。

白月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买点特产当纪念品不是？”

买？

翾飞笑问：“你有付人家钱？”

“钱是没有，礼物我倒是给他们留了份大的。”

白月眉飞色舞，翾飞再问，她却只满脸神秘，说先吊吊他的胃口。

海面上风平浪静，阳光撒在蓝色的水纹上，波光粼粼，很是好看。百眼煞星就卧在这片宁静的海域，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是睡沉了。

白月想到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想到也就提了出来：“我们现在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该怎样回到赤焰去？”

翾飞并不在意接下来的去向，他忽然问她：“你说你与萧弘誓不两立，真的？”

白月被问住了，她自然不明白翾飞在这种环境下提起此事的原因。

“是，千手阁与萧弘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作为千手阁阁主，自然要将暗杀他的事进行到底。”

得到她的回答，翾飞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正色道：“千手阁自萧弘方继位起，就一直被打压追剿，而本王，被萧弘方暗施毒手，下场如何相信阁主很清楚。阁主想要杀他复仇保基业，本王要除掉他取而代之，殊途同归，不如，我们合作。”

合作？

白月心头一动：“萧弘方对你多有防范，在千手阁也许还有他的人，你我合作，如何合作？”

翾飞眼帘翕动，望进她的眼里：“知道你身份的有几个人？”

“还活着的，加上你一共五个。”

“虽然人数有点多，”翾飞愉快地微笑着：“我们成亲吧。”

“……啊？”白月呆了。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办法吗？频繁的接触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中间产生会引人猜疑，在夫妻之间却很合理。”

“可是你想的这个办法本身就不合理。”

“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再找一个合适的方式，促成这门亲事。”

“夜影下的杀手头子和阳光下的皇室贵胄，怎么能维持关系平衡稳定？”

“这个更简单。”翾飞从怀里摸出一支香，白月定睛一看，那是一支冷犀香，有市无价。

翾飞划破手指时她已经猜出他要干什么，她的猜测在翾飞念起六字召唤决时被证实——燃烧的香与鲜血的味道混合，可以招来云楼的人。

云楼，一个神秘的组织，在云楼人见证下缔结的契约，基本不会有结契双方互相背叛的事。毕竟，胆敢背叛的人都被云楼的人以极其狠毒的方式杀死了。

可是，用这么贵的香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真可疑，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么名贵的东西？”

翾飞闻着这沁人心脾的清香，缓缓道：“这是我从登仙岛带走的纪念品，还有一个在我们脚下。不吊你胃口，我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礼物。”

“……”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扯了一个时辰的闲篇儿，天上偶有鸟儿飞过，海上无遮无挡，太阳直直照下来晒得人脸上发干。

翾飞嫌热解下披风，白月见了开心地要过来，把自己整个儿罩进去，只留了两只乌黑的眸子露在外面，看得翾飞很是无奈。

就在他二人怀疑云楼是不是那么神，也许根本无法得到来自茫茫大海的呼唤时，海天一线处一道黑影由远及近。

是只正值壮年的海东青，双翼展开足有两人长，背上坐了个满面神气的双髻小童子。

七八岁的小童子，并没能神气多久，看到眼前二人脚下的百眼煞星，他心里发酸：“人家比我还牛呢……”

把自己后背绑着的包袱解下来，里面的东西摊开了逐一拿起来扔给他们。

他扔了一柄卷轴和笔墨：“你们点燃的是冷犀香，理应建立最高级别的契约，此契约只过我手，期满即焚毁，二位不用担心会被透露出去。你们打开卷轴写下契约，末尾处不需要写名字，按下手印就可以了。”

又拿起一只碗，把小瓷瓶里的药水倒在碗里，digeitamen递给他们：“你二人各自取出一滴血滴在碗里，分着喝掉，喝下以后契约结成，违背契约者由云楼处死。”

顿了顿，小童子注了一句：“契约级别越高，违背契约的人死得越惨，绝对让人满意，我们云楼开门做生意讲凭良心和信用。”

翾飞与白月逐条写下方才两人协商好的约定，咬破手指取了血滴在碗里，举起碗将里面的东西分着喝掉，又在卷轴末尾按下手印，契约达成。

感觉胸前发烫，翾飞拉了拉领口，看见一只血色蝴蝶在锁骨旁边悄然生长。

递了锭极有分量的金子给小童子，小童子瞧了瞧，这边白月又递了一锭银子给他。

左瞧右看，小童子乐了：“用不上这么多钱，不过既然你们给了……”

“那就给我们带个路吧。”白月淡淡道，把小童子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白月补充了一句：“我们要去赤焰，现在迷路了。”

小童子握着那锭银子不愿放手：“那……那好吧。”

尚书府内，白月一觉睡到天蒙蒙亮，睡得极不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天大亮，听得叩门声响起，翻身下床，打开门正对上满脸乐开花的小芙。

“小姐，”让进来的小芙压低声音道，“真被小姐猜着了，崔妙歌果然不安分，昨夜……”

这般那般，把她如何破坏了崔妙歌给癞子李留的来北苑标记，癞子李如何求她带路，最后又是如何引蛇进了崔妙歌屋子的事儿一一道来。

“那个崔妙歌被蛇给咬了，害人终害己，她本来想置小姐你于死地，这下子自己却要见阎王了！”

刘姨娘满城搜罗名医，不过，很难能找到救得了崔妙歌了的人，癞子李放的那条蛇极毒，品种又罕见，能解毒的恐怕只有癞子李。

癞子李不会来了，原因很简单，小芙后来杀了他。

主仆二人只清闲了不久，半上午，心情就开始无限抑郁了。

世子萧子轩又来了。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衣衫洁白如雪。

“柔儿妹妹，”伴随着脸上腻死人的笑，世子开口了，“几日不见，怎么清瘦了许多，可是府上饭菜不合胃口？亲王府有几个烧菜婆子的手艺不错，回头我就给你送过来两个。”

“世子，”忽略掉后面所有的话，白月抓住了一个漏洞，“明明是昨日才见，为何说得‘几日不见’呢？”

脸上微微发窘，很快，世子有些腼腆：“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如此翩翩公子，对着个多年来备受嘲笑冷落的女孩子说出这样炽热的话，那女孩子的心纵使是铁打的，也该动容了。

白月悄悄转移话题：“二姐姐被蛇给咬了，伤得厉害，世子不去看望吗？”

“呃，这个……妙歌说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我……不好随意进出她的闺房……”

白月心里感叹这个世子够绝情够无耻，真是腻了没用了就抛弃掉。又想着早上去看望妙歌时妙歌面上的死色，怕是熬不过今天了，知道利用妙歌和世子之间的关系大做文章是不可行的了。

随便塞个女人给世子不是什么好主意，身份地位低一些的女子，就算是与世子有点什么被人撞破，换来的顶多是个侧妃的名头，不足以破坏四小姐与世子之间的婚约。

有破坏能力的，一定得是地位高的官宦小姐，可是，不管地位高低，她们与白月无仇无怨，知道了世子并非良人，她不愿把无辜的女子推入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