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丝缕阳光穿过窗户来在床边,叫醒了名义上已为人妻的白月。
昨夜睡前已划分好,两人睡觉不能过了界限,这会儿醒了,却发现自己又在翾飞的怀里。他双臂环抱,她倚着他的胸膛。
也不知是谁先过的界。
熟睡中的翾飞很温柔。额头饱满,鼻梁高窄,一双浓眉斜飞入鬓,一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翳子。
嘴巴红润有光泽,上唇线条起伏优美,下唇丰润略微内收,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在醒着的时候,嘴巴却总是有意无意抿着,配上他一双深邃绝情的眼睛看起来很薄凉难接近。
白月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翾飞的脸,手感好极了。他的脸白得几近透明,白月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整天风吹日晒的大男人,皮肤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还要好上三分。
想要将环住自己的手臂挪开,使劲儿推了推,却不见动弹丝毫。
轻轻在翾飞脸上胸膛来回戳着,翾飞一直没有醒。
白月笑了,两只手在他身上戳来戳去,感受脸颊柔软,胸膛坚硬。一时没注意,正做坏事的小爪子被逮了个正着。
一惊,白月抬头,对上翾飞一双冷漠又专情的眼。
“……醒啦?”
“嗯,”翾飞扬起唇角,声音低沉,“好玩儿吗?”
“不好玩儿,你不松开我,我没办法起床。”
“哦。”
翾飞会意,一只手抓着白月作恶的小手,另一只手紧紧揽住她的腰,闭上眼睛继续睡。
“喂……”白月很无奈。
“翾飞,别闹啦,”轻轻挪了两下他的手臂,挪不动,白月说他,“我们该起来梳洗一下,去宫里给太后请安了。”
也许是“太后”两个字刺激到了翾飞,他眼中闪过了厌恶,虽然一闪而逝,但是没有逃过白月的眼睛。
定了定神,翾飞放开她起身,取过床边放置的一方白帕,割破手指滴了血在上面。
白月帮他包扎好手指,唤了下人送了热水进来,梳洗完毕,两人穿好衣服,进宫的马车已经停在府外。
进宫请安,衣着要比平时的正式很多。翾飞身穿紫色丝绸衣袍,头戴着束发嵌宝金冠,手边牵着白月。
白月的衣装更繁杂一些,身上是红色的衣裙,头上花钿步摇簪子有序排列,压脖子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腰间是束得紧紧的腰带,白月的腰肢本就盈盈一握,这样束完,谁见了都觉得她的腰要断了。
翾飞牵着她的手,走到马车前,一把抱起白月把她放进车内,引得侧目无数。
车走起来,白月还能听见后面仆人们惊呼的声音:“啊呀呀,看见了吗?咱们王爷真的是很喜欢王妃啊!”
白月的脸刷得通红,怕被翾飞看见,只好低着头。
“干嘛那么招摇?”白月也不抬头,小声问他。
“抱自己的妻子上车不是很寻常的事吗?有什么招摇不招摇的。”翾飞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寻常吗?”白月还是没忍住,抬头看着他。
感觉到翾飞的鼻息喷在自己额头,白月小心向后退了退——为什么总这样?每次都离这么近。她是多会测算距离的人啊,一百米外的人,怎样的指力,多大的手腕歪斜角度能把飞镖送进他右侧腋下第三第四跟肋骨之间,千手阁没有一个人能够算过她,黎殇那个家伙在这点上都比不过她。
可是她总算不明白与翾飞之间的距离,从他在红石崖下揭掉面具开始,就没算明白过。
“很正常啊,”翾飞目不转睛地骗她,压低了声音,他在她耳边说,“而且,这也能让萧弘方更加放心不是?”
后面这半句话说服了白月,毕竟,她是萧弘方安插过来的钉子,让萧弘方放心以后办事也会更容易些。
京都,天子脚下,大路修得很是平坦,昭王府马车宽大跑在路上很是平稳。
到了宫门,马车便停了下来,掀起帘子,白月看见一名白发公公站在宫门前迎着,脚下一轻,又是被翾飞抱了下去。
原本满脸平静的公公霎时把下巴摔在了地上。
迎上来,公公向翾飞与白月作揖,道:“昭王与王妃请随老奴来,太后娘娘已在养心殿等着了。”
说罢转身,躬腰急驱小步,引着翾飞白月奔着养心殿去。
翾飞始终拉着白月的手,不曾松开,脸上却冷得骇人。
一直到养心殿,给太后行礼之时,他都还是紧紧牵着白月的手,气得太后胸膛起伏剧烈。
翾飞并没有给太后下跪,只是恭了恭身,便站得挺直。
“昭王好大的威风,全然不把本宫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加重“太后”二字,眼前妆容浓烈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狠狠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偏作风轻云淡状,笑着把话说出口。
“太后年纪大,有些事给忘了,”翾飞冷冷回她,“早在本王六岁时先帝便有谕,本王只跪天地跪圣上,其余人一概不跪,躬身之礼,对本王而言已是大礼。”
“呵,昭王将先帝搬出来,本宫无话可说,在本宫面前一口一个‘本王’,也是个有教养的教出来的。”
“太后大可把这话给圣上说说,本王昨夜成亲,正是以养育之恩为由,拜了圣上。”
“你!”
太后气得发蒙,眼睛扫到一直没有出声的白月,冷笑:“这就是昭王新过门的王妃吗?不错,和崔宛筠不太像呢,可不要是个祸国殃民的。”
白月心下嘲讽,祸国殃民?我要的是你儿子的命!
面上唯唯诺诺,她暂时不想被这老婆子看作是个急需铲除的敌人。
太后见她没什么反应,笑浮唇边一钱水粉,把话说得更加难听:“瞧这小腰条儿,可像翾飞的生母……不过,腰条儿好也是中看不中用,可要能开枝散叶才行。”
翾飞压着心中的不耐烦,冷冷对太后说:“看太后娘娘有些累了,本王与王妃先行退下,您年纪大了,好生歇着吧。”
也不等太后发话,拉着白月转身就走,气得太后在后面摔茶杯骂人。
翾飞最喜欢在太后说话时,提及太后的年纪,就像太后总愿明里暗里骂他娘死得早没有教养。当初这女人便是因为自己年老色衰夜夜守空房,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坑害一切被先帝宠幸的妃子宫女,他每次提及太后的年纪,都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一把盐。八壹中文網
走出养心殿大门,迎面来了一个女人,打扮得比此时的白月还要华丽上三分,这人便是郑巧颜,那个在皇帝寿宴上自荐做昭王正妃的丞相孙女。
白月眯着眼看她,心想这位郑大小姐来得未免太巧。
郑巧颜见了翾飞,脸上挂着波澜不惊,脚下的步调却出卖了她的心:“臣女拜见昭王,这一大早的,您就来给太后请安,真是个孝顺的人!”
她始终看着翾飞,就像是没看见翾飞身后的大活人一样。
她又错了,错却不全在她,没有人告诉她昭王和太后不对盘,她不可能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去就像是在打昭王的脸。
翾飞现在想杀人,牵着白月也不理说话这人,就要绕过去往前走。
郑巧颜不干,她打扮了一早上,问了三十几个人都说她比崔代柔漂亮,她才出门,为的就是来拦住昭王。
怎么能连一句话都不说就让他走了呢?
“昭王,您这么急着去哪儿?”
翾飞头也不回,冷冷回到:“本王与王妃新婚,夫妻之间的事,郑大小姐很是关心?”
郑巧颜登时又恼又气,她当然知道所谓夫妻之间的事指的是什么事,一下子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翾飞离开。
白月随着翾飞一路走向宫外,他的步子快,她轻功好,倒也跟得上。只是背后郑巧颜布满杀气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让她心中很不爽利。
坐上马车驶出宫,路过集市,车外吆喝声讲价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白月借着外面乱,凑过去小声说翾飞:“时间够久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翾飞端坐着,微微歪过头看着她:“你担心我?”
白月摇摇头:“你捏疼我手了。”
翾飞:“……对不起。”
松开手,见白月的手被他无意中捏得青红,心生愧疚,从怀里摸出白月之前见过的一只盒子,把里面的药膏抹在白月手上。见所有青红的地方都抹了药,他才小心把白月的手放在自己两手之间护着。
心里怪怪的,白月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拦住,翾飞问她:“做什么?”
白月心说这个问题本该由她问出来的,也只好回他:“我的手没什么事,你不必自责,以前训练时,浑身伤也没怎样,青一块儿而已不必矫情。”
“浑身伤?”翾飞神色一凛。
“没什么……就是……青一块儿不必矫情,你放开我自己护着就可以。”白月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翾飞放错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