翾飞双手护着她的手,就像是护着一颗极为珍稀的夜明珠一样,沉默着,快到昭王府时才轻轻说出一句:“以后不会了。”
白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她目瞪口呆中,他已经先行跳下马车。
展开双臂要接她下车,白月到底是羞红了脸,躲开他的怀抱,只虚扶着他的手跳了下去。
养心殿中,太后对着桌上的盒子,面目狰狞。
郑巧颜走进来,娇声娇气叫着:“姑奶奶!”
折到太后身后,不轻不重给她捶着背揉着肩,半晌不说话。
太后闭上眼半躺下,享受着郑巧颜的小心伺候,脸上被昭王气出来的褶皱也舒缓了些。
终于,郑巧颜憋不住了,对太后说起:“姑奶奶,昭王和那个崔代柔进宫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眼皮都不抬一抬,拉着长音儿道:“你不是都看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看那崔代柔不怎么样。”
“她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毕竟昭王才是她的夫君。”
“昭王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起,之前那么多美貌女子追着他走,不都被他砍死了?兴许他昨夜拜堂时就后悔了,想杀了她呢!”
太后抬眼一瞥,唇角一丝冷笑:“是吗?”
手指向桌上的盒子,道:“你以为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郑巧颜上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方白色的帕子,上面染了一小块红色。
“这……这是?”
“昭王送来的白喜帕。”
闻言,郑巧颜心中一滞,呼吸困难。
她想起方才拦住昭王,问他去哪里时他的回答——“本王与王妃新婚,夫妻之间的事,郑大小姐很是关心?”
眼睛被那片红色刺得生痛,眼眶发红,郑巧颜恶向胆边生,崔代柔有什么好,能得昭王青眼?
明明,明明一开始他还说没有他心仪的女子。
肯定是那个女人后来勾引了他,一定是这样!
一想起那个崔代柔牵着昭王的手时那副模样,恨不能掐死她取而代之!
她的表现都被太后收在眼里,太后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满意。
直起腰,太后长叹一声:“你是姑奶奶看着长大的,姑母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可惜,皇上下旨赐婚,谁能拦得住?”
豆大的泪珠往下掉,郑巧颜伏在太后腿上,泣不成声,好半天,她才能断断续续出声:“姑奶奶,巧颜从来没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从来都没有,昭王他……昭王他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巧颜……巧颜此生非他不嫁!”
“傻孩子,崔代柔是皇帝亲自赐予昭王的正妃,又不能让昭王休了她,就算可以,以昭王的性子也万万不肯的。你好歹是我们郑家的血脉,我能看着你委屈自己做他侧妃不成?”
把脸埋在太后膝间的郑巧颜抬起头,脸上两行清泪,抽噎着问:“姑奶奶,难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太后满面慈祥,拿帕子拭掉她的泪,缓缓答道:“有啊,当然有,不过,你敢吗?”
郑巧颜破涕而笑,朦胧的泪眼看不见太后眼角一闪而逝的阴狠,只顾点头:“敢!有什么不敢?只要能嫁给昭王,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杀了崔代柔,你也敢吗?”
什么?!
郑巧颜吓到了,她最狠的时候也只敢虐打一些个下人贱民的,杀王妃,还是昭王的妃子,真的不会死吗?
看着她有退缩的意思,太后呵呵冷笑:“就知道你不敢,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快别叫嚣嫁给昭王什么的了,笑掉大牙。”
战战兢兢,郑巧颜想起昭王浑身杀气的样子就怕,她结结巴巴问:“姑奶奶,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别的办法?哼,”太后脸上嘲讽更甚,“有那么多办法,昭王早已妻妾成群了,轮得到你在这里哭?你可知道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嫁入皇家?等到崔代柔为昭王诞下一儿半女,地位坐稳,你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见郑巧颜表情松动,犹犹豫豫,太后又推了她一把:“你如果能获得昭王倾心,崔代柔的死与你有关的事就算暴露出来,他也不会舍得把你怎么样的。而且,娶了你他有什么不满意,你是丞相家的,比那尚书府出身的崔代柔好多少,他会不知道?”
郑巧颜最后一丝犹豫烟消云散,眼里布满了成功的渴望。
太后算计着拆开连理枝,不料想连理枝也在算计着拆她。
昭王府内,白月与翾飞关上门合计,如何让萧弘方与萧文瑜互斗,就算不能坐收渔翁之利,也可以减少些力气。
翾飞表示萧文瑜其人极受太后喜爱,当年太后与丞相党人是支持萧文瑜的,后来萧弘方登基,萧弘方也是太后生的孩子,按理说她也该高兴的。
可事实他们都看见了,太后很愤怒,萧弘方这皇位坐得憋屈。
翾飞一直在探查原因,没有什么结果。
白月在纸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说可为他们所用。
江公公。
新婚那天,以规矩之名,促使翾飞向萧弘方行大礼的那个太监总管。
翾飞对白月的指出有些诧异,想通其中缘由后,心里又对白月加以赞许。
“我隔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却也听见他牙齿打架的声音,”白月光润的指甲在江公公的名字上戳了戳,“这般没骨气,却要硬撑着,不像是对萧弘方忠心耿耿,更像是受到了胁迫呢。”
“我去查查这位总管的情况,”翾飞想起了什么,“说起来,这江总管在太后还是皇后时,与她宫里一个小宫女产生私情,因为江公公受先帝看重,她发现这件事后非但不为难,反而特许结为对食。虽说后来那个宫女死了……”
白月嘿嘿一笑,她也是瞄住了这件事:“那也是太后对他有恩不是?”
翾飞点点头,两人笑得眼睛眯起,活脱脱两只狐狸。
叩门声起,红菱呼唤的声音响起:“月姐姐,大白天关门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只能你们两人知道的事啊?”
正在喝茶的翾飞一噎,白月哭笑不得。
红菱人小鬼大,对于很多事张口就说,讲起荤段子来,连四王博明这个流连勾栏的花间客都要拜服的。
开了门,见红菱端着一堆瓶瓶罐罐,后面跟着提了两只老鼠笼子的柯九,搭了把手拿进来。
翾飞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只淡淡问了一句话:“这次,还会炸吗?”
白月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事,只听见个“炸”,和个“还”字,立马后退出两米去。
“哎呀放心啦,之前几次是意外,炸药和丹药的配方太像了,这次不会啦,”红菱摆摆手,注了一句,“我就算拿你的命开玩笑,也不会想害死我月姐姐不是?”
翾飞:“……”
柯九同情地看了翾飞一眼,从笼子里摸出只小老鼠,红菱把白瓶里的药喂给老鼠,在它脚上绑了白色布条,放回笼子。
柯九又取出一只老鼠,红菱从蓝色瓶子里倒出一颗药给老鼠喂下,在它脸上绑了蓝色布条,放回笼子。
一共十三只药瓶,取出来十三颗药丸,喂给笼子里的十三只老鼠。
完成之后不久,其中一只老鼠像喝醉一样摇头晃脑,嘴里吱吱声不绝。
过会儿,另一只老鼠眼睛赤红,暴怒着横冲直撞,对着身边的老鼠就咬。
第三只老鼠对周围一切都很害怕,畏畏缩缩的样子。
其他一些老鼠,看似正常,不多久,却一个接着一个死了。死亡的顺序与吃药的顺序大有不同,是为毒发时间长短不同。
柯九与红菱很得意,柯九对白月翾飞解说:“喝醉似的那只老鼠,不会就此死去,但它会一直喝醉一样,直到死去。这个药还没有名字,不如叫它‘醉鼠’吧。”
红菱接着说:“暴怒的那只,暴怒之气会让它一直处于横冲直撞的状态,最后身体受伤或力竭而死。嗯,这个药也没名字,叫它‘怒魔’好了。”
柯九对红菱起的名字没有任何意见,指了指其他已经吹灯拔蜡的老鼠说:“这些药,可控制死亡时间。最长的,吃下一年之后暴毙而亡查不出缘由,最短的,五天。时间长的有可能出现死亡时间误差,在两天左右。”
和红菱商议了一下,柯九宣布了这一副药的名字:天机。
不得不承认,柯九和红菱在药和毒的方面是极有天分的,柯九是个天才不说,红菱简直就像是世界上另一个他!
在白月和翾飞琢磨着,怎样用这些药才不算浪费时,柯九已经和红菱就着绝命丹如何改良的问题吵了一架,俩儿人回去了。
“红菱看起来很像柯九的女儿。”翾飞揉揉眉头,笑说。
白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很像,不过红菱说她生父死了。”
翾飞道:“我倒希望红菱是柯九的女儿。”
“为什么?”白月好奇。
“柯九他,太落寞了。”翾飞轻轻叹息一声。
白月望向柯九和红菱消失的方向,想起柯九那一头黑白掺杂的长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