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白月屋子里迎来一个表情淡然可两眼血丝密布的翾飞。
明明疲惫,却还是死死拉着白月不放,直念叨:“来,月儿,我困了,我们歇着吧。”
白月已经习惯,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翾飞就只是在她这里安静睡一觉,别无他念。
一边防着翾飞耍流氓,一边把被子打开给他盖好,手忙脚乱。
“你睡你的,才什么时辰啊我就和你歇着?”
“我一个人睡太冷了,两个人一起暖和。”
看了眼窗外盛开的鲜花,白月回头瞪了他一眼:“我叫卫阳泽进来给你暖床。”
翾飞哭笑不得:“我才不要卫阳泽,他太臭了。”
门外的卫阳泽很委屈,人家明明每天都洗澡的。
白月又道:“那就烟乐安,乐安香,满京都顶好馆子的味道都在他身上了。柯九也香,浑身什么药材的味道都有,闻了对身体好。”
翾飞:“……不要他们,就要你,你上来,我给你讲丞相外孙女的事。”
话音刚落,白月一个翻身上了床榻,往翾飞身边靠了靠:“你快讲,快讲!”
那一脸的兴奋,看得翾飞头疼。
早知道她对命案这么感兴趣,就该去大理寺翻翻卷宗,回来多给她讲讲,也不用他天天耍流氓加千斤坠,那般难为情。
“丞相的那个外孙女,就和卓宸说起的那些个死掉的年轻女子一样,被挖掉了双眼,开膛破肚,心脏被整个儿取走。”
“长得漂亮?”
“凑合着看吧,远远比不上你。”
翾飞对白月的恭维,被满心欢喜的白月完全给无视掉,只顾着问他:“手法利落吗?能不能看出用的什么凶器?短刀、匕首还是斧子?”
“斧子,”翾飞笃定,“仵作在胸口验出了斧头劈砍的痕迹。相比之前那些死者胸口被砍得乱七八糟的,这次做得已经很利落了,死者胸前没有多余的伤痕,只有交叉的两道口子。”
“嗯,”白月点点头,“手法变得利落,有杀人多了熟练的原因,也因为习惯了心里不紧张。用斧子,最初杀人还不熟练的。该也不会是什么武林高手,能好对付一些。”
翾飞摇摇头:“我发现了凶手离开时留下的脚步,你猜怎么着?”
白月被他的话吸引,眼睛发亮:“怎样?”
“死者住的地方,院墙有四丈高,我只在墙头发现了凶手的一枚脚印。”
“没……没借力,直接跳上四丈的墙?”
“目前看来,是这样。”
白月的下巴掉在了床上。
“月儿,你要跃上四丈高的墙,最少会在墙面上留下几个脚印?”
不等白月回答,翾飞说下去:“我试过,那堵墙对面没有可供借力的落脚点,要上去至少留三个脚印。”
顿了顿,翾飞得意地笑了:“萧文瑜留了五个脚印,卓宸爬到一半掉下来三回。”
“等一等,”白月支起两根手指头,满目认真,“两个问题。第一,你说的那个丞相外孙女到底死在了什么地方,为什么院墙那么高?第二,怎么还有萧文瑜那只笑面虎的事儿啊?”
“丞相外孙女死在了尼姑庵里,据说是在那里清修,这个理由本身就很站不住脚,适龄的姑娘不嫁人反倒送到尼姑庵里清修?萧文瑜为什么会出现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走时脸色不大好看,应该很后悔去凑那个热闹的。”
白月看见他脸上的小得意,感觉他有些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占了点上风就一脸的春风得意。
不过,想象了下萧文瑜吃瘪的模样,应该是挺好玩儿的。
白月再抬头和翾飞说话,却见他已经睡着了,灯火下翾飞的睡颜很耐看,眉头却时不时皱一下,不知是担忧些什么。
翾飞在外应该受了很多苦,行军打仗,命随时可能丢掉,不像在朝之人,高枕安眠,温暖无忧。
白月给翾飞掖好被角,转身下床出了门。
卫阳泽和卫卿衣在门口左右守着,见白月出来,不慌不忙躬身行礼。白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拿手指了指里面,二人顿时明了。
留下他们在这里守着,白月飘然离开,三绕两绕走到后门。小芙正在这里等着,主仆二人从后门离开王府,隐入夜色之中。
一刻钟出现在长乐赌坊的人群中,有一个年纪不大的文生公子和他的书童。
二人挨个桌瞧瞧看看,庄家看到那公子腰间鼓鼓的荷包,眼睛一亮。
不待有动作,那边主仆二人已经去到一张赌桌,在一片“买定离手”声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在“小”那一堆儿里。
庄家打开骰盅,开的是小,文生公子和小书童扬起笑容。
并不在那桌再留,跑到好远的那头儿赌桌去,又下了个“大”,庄家开骰盅一看,是“小”,主仆二人悻悻离去。
南边有张桌上面摆放着几只乌龟,乌龟后背上贴了不同颜色的纸条,一问:赌的是乌龟赛跑!
挤在一群人中间,讨论着哪只乌龟更有精神,能赢得这场比赛。
支持背上贴着黄色纸条的,站在一起下了赌注,支持蓝色红色的,不约而同的,各自站排下注。
眉清目秀的文生公子问:“你们怎么都不把赌注下给这黑色纸条的乌龟?”
闻言,大家哈哈大笑,有一个黑胡子大汉上前瞧瞧他,笑得震碎两张桌子:“你是个小娃娃,毛儿没长全就出来玩大人的玩意儿,你不懂。洒家就勉为其难跟你说说,为啥俺不押那黑色条子的乌龟赢吧——你看看它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像个能直起来的吗?”
哄堂大笑,文生公子知道自己被调侃了却不恼,哗啦啦把荷包里的银钱全部倒出来,下注给背上贴了黑色纸条的那只乌龟。
“我就赌它赢了。”
满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小子是个傻的,给他说了那只乌龟蔫头耷脑,怎么还是把银子全部砸在它身上了?这和把钱直接送人有什么分别?
送上门来的钱不赚是傻子,文生公子的钱不少,大家都怕这冤大头反应过来把银子收回去,催促庄家赶紧开局!
把乌龟在隔开的赛道里,挡在乌龟前头的挡板一抽,桌面这些个乌龟就开始慢腾腾爬了起来。
只有一只乌龟没怎么动,就是文生公子下注了的这只。
这下急得文生公子和小书童挠耳抓腮,坐立不安。
几伙儿高兴的不得了,傻子松钱也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事儿。
这边催促着自己看好的乌龟快跑,那边背上贴了黑色纸条的乌龟却一步步飞快移动起来,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只乌龟赶上其他乌龟,又超过了它们。
这怎么可能?!
黑色纸条的乌龟率先到达桌子这边,被他们看作是冤大头的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划拉走了他们的钱,乐得手舞足蹈。
见这二人要走,大家不干了,赢了钱就想走,怎么行:“别走,再来一局!”
二人真就不走了,留下来同他们再赌。
这回,有几个人堵了黑色纸条乌龟,有的还是保持自己的选择,有两个人,跟着文生公子选了上一局倒数第二,背上贴了红色纸条的那只乌龟。
再开局,一桌人紧盯着乌龟,打气加油,恨不能自己上去替它们跑。
结果,文生公子又赢了,随着他下注的两个人很开心,不觉认为这小子是个运势旺的。
输家暗暗啐他走了狗屎运,见他形容尚小,心底不服,嚷嚷着要再来一局。
文生公子犹豫了,想走,却被两个人架了回来。
再开一局,文生公子选了那只贴了黄色纸条的,又是赢家。
拿袋子收好了钱,文生公子笑呵呵问:“列位,还来吗?”
这边说着,感觉后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转身,见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恭恭敬敬跟他说:“我家主人有请。”
不忙也不乱,公子带着书童跟随小厮穿过人群来到后院,沿着红廊走了一阵,停下脚步,那引路的微微颔首:“请恕冒昧,您的书童只能在这里等候。”
公子回头冲书童点点头,独自前行一段,来到一扇门前,门后是灯火通明,他拿手推开门,里面一道粉色的倩影冲出来抱住他。
那女子叠声责怪她:“小月,我的好姐妹,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一个人闷在这里好无聊!”
化装成文生公子的白月神色放柔和,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我这不是来啦,而且你看着也不无聊嘛。”
说着,指指屋子里被随处乱丢的麻将棋子。
“哎,”柳叶弯眉,用面纱挡住了下半张脸的女子叹气,“怎么都不如咱俩儿在外头玩儿那段日子有趣。”
“好啦我的程大小姐,”白月安抚她,“回头我们去南郊打猎,带上厨娘,打到的猎物直接在那边吃了,好不好?”
程雪嘻嘻笑了:“好呀好呀,不过,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我啊,来帮你扩大赌坊的势力范围。”
程雪听了,眼睛张得很大,她对这种事情最热衷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