翾飞低声笑着,不躲不闪,眼看着白月的粉拳到了他的肩膀,才忽然伸手去轻轻扣住她的腕子。顺势一拉,就将白月紧紧搂在了怀里。
花瓣在水上,月影也在水上,相安无事。水中人一番闹腾,激起水纹,月光便碎成星星点点,和花瓣碰撞到一起。
“月儿,”缓缓的,他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你今天,害得我的心脏几乎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泉水温暖,他的胸膛同样温暖,白月伏在他的胸膛上,一动也不动。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痴迷于这种感觉,半点都不想把他推开。她知道,自己终究是没能躲过。
黎殇告诉她,翾飞为郑巧颜给她下毒的事发了狠,把丞相府搞得鸡飞狗跳时,她就隐隐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只是还不愿相信。翾飞给她织了一张情网,白月自信自己不会被束缚于其中,可她自大了。她试图反抗,可是心里的眷恋把她的手脚绊了个结实。
“澹台白月,”他郑重地叫了她的名字,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对上自己的视线,他说,“我喜欢你三年了,你可知道?”
他的目光真挚,与当年说着情话的萧弘方截然不同。萧弘方的眼睛里总是写着滥情,萧翾飞的眉眼铭刻着绝情,冷冽到只有对着她才舍得笑得温柔,两眼弯成月牙儿太好看。
“妖孽。”白月闪避着他如潮水的目光,心中长叹着放弃抵抗,轻轻嘟囔。
这次翾飞听清了,这么近,他没有理由听不清楚。
“只有妖孽配得上你。”翾飞说。
你很自信。
白月腹诽。
可是他就该这么自信,长相妖孽出身皇室,在疆场上百战不殆,在民间享有美誉,很少有谁比他更有资格自信。他若自卑了,这片土地上该有太多人活不下去。而这么优秀的人,偏偏喜欢她。
想着,白月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让他发觉自己的窃喜,也免得他过于得意。
翾飞见这次她没有闪躲,知道白月这是接受了他的感情,整个人愉快得几乎想要飞起来,情不自禁地去逗她:“刚把头窝在被子里才肯出来,又把头窝在我怀里,月儿,你是小乌龟吗?”
白月闻言,心中的感动和欣喜顿时消失无踪,气呼呼的,她抬头骂:“你才是——”后面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俯下身,揽着她的腰,温柔地吻上她樱桃一样红润的嘴唇,她被他带着微微仰身,眼神慌乱。
这一吻太缠绵,让羞涩的白月不由自主地转移注意力,不至于让自己呼吸紧促,想着想着,她回忆起了他们第一次的那个吻。
那个吻是个错误,走神的白月慌忙回神,一转身不小心擦到了翾飞的唇。
白月仰着身,如果没有翾飞托住,她的人又该在水底了。现在,白月才迟钝地发现,那一次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的错吧!毕竟,翾飞比他高了一个头,她要一转身就擦到他的唇,怎么算难度都很大啊,分明是他刻意俯下身来算计她。
枉她因为那件事愧疚了两三天?
这个可恶的萧翾飞……
白月伸手在翾飞腰上摸索,发现他肉练得太紧,拧不起来,于是强行掐了一把。正忘情的翾飞万没想到她会来这手儿,挨了个正着,腰上说不好到底是疼还是痒,后退一步,手却依然环着她。
“干嘛啊?”翾飞哭笑不得,如此美好的事情居然被白月以这种方式打断。
“你那次是故意的吧!”白月愤懑。
“哪次?”翾飞一怔,想到了什么,眼珠儿轻转半圈,故作茫然,问她。
“一共才三次,你说哪次?”白月真的是好气,这个人怎么那么会装傻。
“月儿,我发现你记性真的是不大好,那次是你给我找麻烦,我向你要的补偿。那两个麻烦现在还在这儿没走呢,整天暖香中来妖风中去的,你就想赖账?”翾飞无奈地摇摇头,就像白月的记性真的是没救了一样。
“不,不是那次!”白月想起那天的满山槐花香,既慌乱又愤怒。
“那我就不记得了。”
“你居然说你不记得?”白月简直要气死了,她为了那件事愧疚了两三天,他居然说他,不记得了。
“是啊,”翾飞憋着笑,开始耍无赖,“当时什么情况啊,你再给我学一遍,我记不清了。”
白月见他又变着法子占她便宜,不愿搭理他,甩了一记白眼,扒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自顾自地就要上去。
“好了好了,”翾飞慌了,连忙哄她,“那次的确是我故意的,你觉得吃亏,可以再亲回来……喂,月儿你怎么还走啊?”
没人会来送衣服,因为温泉这边是昭王府禁地,只有每天早上有下人进来,打扫落叶修剪花枝和清理池中落叶,其他时间不会有人再进来。
白月曾经和翾飞提过好歹留个侍女在这里,翾飞却说从来没让侍女近过身,不习惯。
昭王王妃穿着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往回走,步伐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后面跟着个同样衣服湿哒哒,嘴里一直认错同时念叨月儿还发着热不要这样乱跑的昭王翾飞。
当值的侍卫们,一个个傻了眼,觉得自己出了幻觉。大家偷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爷疯了?还是他们全体中毒?要不要拔出刀大吼一声,给府里那几位功夫好的报个信儿?
白月一路飞也似的回到了自己房间,翾飞手忙脚乱地喊她,她却钻到里屋,顺手把门栓放上了。
这边换下湿透了的衣服,那边翾飞还在门外哀求,声音可怜巴巴:“月儿,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被他闹得无奈,白月记挂着他的衣服也湿了,不免有些心疼,只好开口回他:“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你快回去把衣服换了,当心染上风寒。”翾飞这才开心地走了,笑得像个不更事的少年。虽然,他本来就还是个少年。
换上了睡衣,白月双手捂住自己尚有红晕的脸,默默笑开。
就这样走下去吧。梦中半世,或平稳或动乱,她始终在人群中追寻他的身影,不曾放下他。
爱罢,这一次她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萧翾飞是她可依托之人。
拆开发髻,她看见自己发髻上的花瓣如雪的珠花,捻起来端详着,想起了一个人。
程雪,那个调皮可爱,极有经营头脑的程雪。
白月已经有几天没见到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长乐赌坊里的人没注意到她是何时离开,小芙他们也没能找到她的踪影,一起消失的,还有程雪帮助过的那个忠心耿耿的老伯。白月有些担心程雪犯傻。
走出来推开镂空雕花的檀木窗,屋外清风习习,夜空之中月亮渐圆。
在白月没有翻查到的角落里,程雪已经成了白雪,魅惑与天真并存,以绕指之柔牵缠住了端王萧文瑜的心。
萧文瑜在程雪面前化名肖文宇,自称是商人,虽是商人却潇洒自在,身上没有附着半点铜臭之味。萧文瑜把她放在胭脂铺后院小楼里,像养一只金丝雀一样放着她。
程雪扮作的孝女白雪,懂乐理,亦晓人意,不过始终不曾在萧文瑜面前摘掉自己的面纱。
这让六王文瑜很是奇怪。为什么她不肯拿掉自己的面纱,难道说面纱下面是一张残毁的脸吗?
“小雪,”文瑜温柔地问她,“你我相识几天,未曾见你全部相貌,把面纱取下来可好?”
程雪温润无骨的手不自觉捏出兰花指,覆上自己的面纱,沉默许久,她才轻声开口:“小雪样貌丑陋,会吓到公子的。”
文瑜眼神坚定地望进她的眼里,笑道:“这双含情的眼睛,便足以折煞世人,又怎么说的什么,样貌丑陋?你若丑陋,这大街上走的,还有能看的女子吗?”
程雪愣了愣,眉梢分明有些欣喜,按着自己的面纱,如笼烟之眉眉尖若蹙,美得让萧文瑜心疼。犹豫着,她依旧是摇了摇头。
知道劝她也没有那么容易,萧文瑜并不勉强,只是起身和她说:“前几天有南边儿的戏班进京,据说是唱得不错,场场满座,你在这里闷了几天也烦了吧。我弄到了两张票,走,我们去凑个热闹。”
看见眼前这个小姑娘一下子又欢天喜地的,声音动作都透露岀光彩,萧文瑜知道自己这个提议很得她心,提对了。
不同于翾飞对白月的小心翼翼,萧文瑜对小雪是手到擒来的自信。
白雪,一个小姑娘,亲人死去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脸上声音里描画着天真。萧文瑜他是王爷,一个见过也经历过男女感情的人,最擅长算计女人的心。这个小姑娘现在依靠着他,他说什么她都信,有什么拿不下一说?若让他知道翾飞成亲了这么久,才获得自己正妃的芳心,萧文瑜一定会狠狠地笑话翾飞,至少要笑上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