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方子中那难找的八味药材,翾飞白月已经得到了四样:白月从登仙岛抢回来的天丝冰晶,从萧广昱手里买到的北海白獭髓,在北戎鬼湖之下找到的蓝巴戟天,和以上官双为交换从上官家得来的天山血莲。
还差一半,派出的几队人都在找。
可是翾飞白月并没有为他们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多药材而太开心。
京都的夏天和冬天很长,春天秋天短得像兔子的尾巴,白月刚从炎热中解脱出来,还没能看上几回枫叶,天就凉透了。
坐在桌边抱着个罩子上雕有牡丹繁花纹的手炉,瞧着桌上那个不知研究了多少回的木盒子,那装有天丝冰晶的盒子,始终没有办法打开。她越看越觉得,盒子表面的密码盘是在向她耀武扬威!
白月有些生气,气过了,又有些气馁。
屋外长风呼啸,枯叶被风扬起又落下,在地上被拖拉着发出刺啦的声音。
房门被打开,吹进来的一阵凉风。
“月儿,我回来了。”
翾飞带上门,走过来坐到白月对面。
他看见桌上的盒子,和白月满脸的无奈,笑了:“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呢,不急。”
“不是这么算的,”白月把手炉递给翾飞,“我们应该把最多的心思花在我们的药引子上,可是现在居然被这个小破盒子绊住了。”
“药引子那边又不是我们自己在对付,”翾飞拿手炉将自己的手暖热了,又去暖白月的手,“萧文瑜和萧卓宸没少给药引子添堵,风吟和花颂也不是白给的。”
白月嗤嗤笑道:“这两姐妹,摆足了要把萧弘方榨干的势头。”
“柯九留下来的药,每天都有好好利用。这风吟花颂倒也有趣,那边替太子办事媚惑主上,这边倒来找你讨要息肌丸。”
柯九一家三口,在红菱失踪回来后第四天带着护卫林方虎,离开了京都回南边去了。与开始红夫人坚持要红菱回去嫁人不同,后来,红菱执拗地要回去履行婚约,柯九和红夫人千般阻拦。
争执到最后,红菱决意自己回去找宗政家,柯九和红夫人担心,只好跟上。
走之前,柯九连夜将自己的各种方子写下来交给白月,并且承诺了两年内一定会回来帮助他们。如今走了几个月没有消息,不知道红菱到底怎么样了。
太子后来偶尔来到昭王府,说话之间再也没有提及红菱,就像是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个女孩子的存在似的,但也没有像他之前与红菱说的,由萧弘方指婚定下亲事。
“风吟和花颂毕竟是我牵线送进宫的,不找我找谁呢?算她们找对了人,这息肌丸在外面就是个传说,哪个能制出来。”
息肌丸,置于女子肚脐半个时辰溶化殆尽,可使肌肤柔软透亮,双眸如星面色灿若桃花,也有催生房中欲望的作用。
白月笑眯眯的,迟疑了片刻,斟酌着说起了另一件事。
“其实,会去抢天丝冰晶,是因为它和我的身世有关,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一株药材怎么会和我的身世产生联系。直到有一次,我在盒子底部发现了一个和我匕首上一模一样的‘澹台’暗花。赫连叶若说知道我的身世,那他该是知道澹台家人的去处的。翾飞,我们利用赫连叶若帮我们解开这个密码盘吧!”
听到赫连叶若的名字从白月嘴里说出来,翾飞汗毛乍起,脸色难看。
“不行。”
“这是澹台家的盒子,自然要由澹台家的人来解开。我倒是个姓‘澹台’的,可是它不认我,不冒这个险,难道要我守着这味药材等你毒发身亡?”
“我再派人去找。”
“你去哪儿找,典籍里记载天丝冰晶出自南海出云岛,出云岛都沉没了一百多年,你去哪儿找?”
翾飞何尝不明白?对他们来说,时间太宝贵了。在这短短的三年内,他们要做太多的事情,他们要扳倒萧弘方,要对付萧卓宸和萧文瑜还有太后。
他们不断派人出去,四处寻找药方上那几位难得的药材。西边边境不安,游民流寇骚扰,许多事情都要翾飞站在朝堂之上或者皇帝的书房中,与大臣商议争辩。
各家党派的人不断发出明枪暗箭,明面上收拾不了的,就要白月暗地里派千手阁的人去解决。
他们的时间太紧迫了,翾飞每个月的毒发状况都有所加重,即使有共生蛊护住心脉,第三年的某一天,翾飞依然会死。
“我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翾飞握紧白月的手,依然执拗地摇摇头。
“澹台家的事没有那么简单,赫连叶若我查过,他是南稹皇室最不常露面的一个皇子,由他出面四处找你,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容易应付的事。”
“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不行,你别去,我不舍。”
白月还想争辩,可是翾飞这一句话出口,她便哑了声音,再说不出什么了。
宁愿自己承受毒发身亡的风险,也不愿她去涉足那未知的危险,他真傻。
白月什么都说不出,只好反过去握住了翾飞修长的手。
“一切都会好的,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毒发身亡,我们会好好的,长命百岁。”
“生一堆孩子。”
“……去你的。”白月翻了个白眼。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低下头笑开了。
门外来了一个小丫鬟,声音脆生生的,传话道:“王爷,王妃娘娘,那位赫连公子来了,就在门口。”
“说曹操曹操到。”
翾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白月扬声对门外说:“让卫阳泽引着赫连公子到正堂奉茶,我与王爷随后便到。”
回过头,白月奸笑着对翾飞呲牙:“刚说完就送上门来了,上天都在帮我说话,你还怕什么?”
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奔正堂去了。
自北戎一别,赫连叶若与白月再没见过,这次见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视翾飞为空气,强行与白月搭话。
只是品着茶,在翾飞和白月来了之后站起来,微微躬身致意。
翾飞也微微躬身回礼:“不知,赫连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来到这里的?”
赫连叶若挑眉,他猜到了翾飞这话说的什么意思,认识了这么久,翾飞没道理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于是回翾飞道:“官面上来摆官面上身份,私底下来摆私底下身份。”
顿了顿,叶若补充一句:“在下曾赠王妃娘娘一饭,王妃娘娘许诺在下,回到京都之后可以来府上尝尝贵府厨子手艺,在下这便来了。”
翾飞作明了状,点头无声地“哦”了一下,吩咐门口丫鬟,去请乐安公子为今天的中饭掌勺。
看了眼坐得稳当一言不发的白月,叶若笑了笑:“上次一别甚是匆忙,王妃给那位人物留的礼物,在下很是满意,在此谢过。”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外人就算有心听墙根,也要想想这话说的什么意思,王妃送别人的礼物为什么他要满意,其中缘由只有翾飞能够完全听得懂。白月微笑致意,不动声色,心里却翻了锅,不住猜测翾飞到底对敖登格日勒做了些什么。
她摸不到头脑,翾飞却难得对着外人笑得灿烂。
“满意就好,”翾飞问他,“听内子说一起的还有位上官小姐,不知现在何处?”
叶若也笑得明媚,朝翾飞这边歪身,道:“她回家去了,现在已经大了肚子,见不得人。”
这段白月听懂了,于是插话进去:“算算有几个月了,等到孩子生下来,公子可要替我瞧瞧,孩子生得好不好看。”
舒坦地往椅子背上一靠,叶若满脸舒畅:“看,在下是一定要看的,好看是不指望了,孩子他爹是他娘自己选的,好不好看他娘自己知道。也多亏了王妃娘娘,那位纠缠在下七八年的盈盈小姐,终于不会再出现眼前,在下糟心的日子也终于过去了。王妃娘娘真乃女中豪杰!”
白月眼角微微颤抖,明白叶若这是在说她的武功好。那次从叶若手下使轻功逃出小院儿,又在被上官盈盈算计后,反过来让上官盈盈自食恶果,他这是在暗示白月自己还记得这些事,也是在威胁白月自己有她的把柄。
翾飞假装没听懂叶若的话外音,与他谈天说地,渐渐的,二人说起与西疆西境接壤处的事。
南稹没能挨上西北的西境国,和西疆接壤的范围倒是比赤焰与西疆之间多上很多,于是二人谈论很欢,似乎将以前的那些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白月还在惦记着借着赫连这条线,找到打开盒子方法的事,她垂下眼帘,眼珠子在长长睫毛的掩护下转了几个圈。
想到个法子,眨一下眼否决掉,再想到一个办法,蹙着眉,又感觉不好。先前她拼命否认自己是假冒的崔代柔,现在主动提起身世的事情,似乎有些太引人怀疑了。
她头疼,疼得厉害。想来想去,只有下次赫连叶若再在她面前提及身世的事,她套一套他的话,再做决定了。